第11章(第2/2頁)

翌日天還黑著時,糜蕪便被叫起來梳洗打扮,因為這一天,是開祠堂給她記名的大日子。

祠堂在宅子東邊,高大陰森的一個獨院,糜蕪跟在江紹身後走進去,迎眼就見無數黑漆白字的牌位,江紹領著她一一敬香跪拜,朗聲稟告了她的身世之後才取出家譜,在江嘉木和顧夢初的名字底下,鄭重添上她的名字:江糜蕪。

江紹合上家譜,松了一口氣:“妹妹,好了,從今往後你就是名正言順的江家小姐。”

顧夢初帶著蘇明苑在旁邊,江嘉林和張氏站在另一邊,江紹話音剛落,張氏便一指蘇明苑,道:“大嫂,這裏是江家祠堂,你弄個外人跟進來,這是怎麽說的?”

蘇明苑委屈地看著顧夢初,顧夢初拉過她護在身後,冷冷說道:“明苑一直養在我膝下,跟我女兒是一樣的,為什麽進不得?”

“大嫂既這麽說,幹脆就把姓蘇的改了姓,也記在江家的家譜上好了!”江嘉林沒好氣地說,“現在江家也是沒規矩了,什麽貓兒狗兒都能進祠堂!”

蘇明苑一下子眼淚汪汪起來,顧夢初大怒,厲聲道:“紹兒才是族長,輪得著你說話!”

江嘉林差點沒跳起來,正要還嘴,胳膊被江紹挽住了,他一邊向顧夢初打眼色,一邊向江嘉林說道:“侄兒年輕,今後家裏的大事還得請叔父多拿主意,今日知道叔父要來,侄兒特地備了十幾年的好雪醅酒,中午侄子陪著叔父,一醉方休。”

雪醅酒是進上的名酒,江嘉林又是個貪杯的,一聽他這麽說,頓時來了興致,也顧不上吵架,先問道:“你從哪裏弄來的?我托了好些人,都買不到。”

江紹挽著他往外走,道:“侄兒也是湊巧……”

他兩個說著話走出門去,張氏眼見吵不起來,只得帶上兒女悻悻地跟了上去,顧夢初牽著蘇明苑,一路低聲安慰著,很快也出了大門。

糜蕪最後一個出來,跨出門檻後回頭一看,昏暗的堂中香煙繚繞,江嘉木的遺容掛在墻上,無聲地注視著她——他是那種細眉長目,儒雅溫和的相貌,若說她與他生得帶像,確實有幾分,但若說不像,也說得過去。

糜蕪轉過身來,微眯了鳳眸。無論她是誰,只要進過祠堂,名字前頭加上一個江字,她就是江家貴女,她的前路,從此與貧女糜蕪再不相同。

她要憑借這股好風,扶搖直上,她將再不需費盡心機,在夾縫保全自己,她將一步步走向高處,給阿爹,給所有她在乎的人,一個更堅實的依靠。

糜蕪緊走幾步跟上前面的人群,向江明心說道:“妹妹的頭發真好,昨兒我就想問問妹妹,可有什麽養護的秘方嗎?”

昨天二房其他幾個人都很活躍,多少能讓人看出點端倪,唯有江明心從頭到尾一言不發,不知是膽小還是心思深沉。

江明心沒想到她會主動跟自己攀談,臉上有些驚訝,但很快答道:“也沒什麽特別的法子,不過每次洗頭時,我姨娘總會加點素馨花汁進去,姐姐可以試試。”

竟是出人意料的好相處。糜蕪笑著說道:“好,那我下回試試,謝謝妹妹了。”

江明心忙又囑咐道:“我姨娘還說,洗頭發的水不能太熱,太熱了會讓頭發沒有光澤,姐姐也可以試試。”

糜蕪還沒說話,走在前面的江明秀忽地回頭,高聲道:“江明心,你不趕緊跟上,只管縮在後面嘀嘀咕咕幹什麽呢?”

江明心帶著歉意看看糜蕪,跟著低頭快步往前走,一句話也沒有反駁。現在糜蕪明白她昨天為什麽一言不發了,有這麽個動不動就當眾呵斥她的姐姐,一言不發確實是最安全的做法。

江明秀是張氏的親生女,江明心是姨娘養的,看來這府裏不僅是下人們要分三六九等,連主子之間,也是分了等次的。

像她這種剛才鄉下回來,連生母的身份都沒過明路的,大約是主子裏最低的一等吧?可奇怪的是,比起她來,二房似乎對蘇明苑更有敵意,為什麽?

家宴散場時,江嘉林吃得大醉,被下人們架著踉踉蹌蹌往外走時,卻還不忘交代江紹把剩下的雪醅酒都給他帶上,顧夢初最瞧不上他這幅模樣,忍不住語帶嘲諷:“我家的東西就都是好的?什麽都要拿。”

張氏笑嘻嘻道:“姓蘇的能拿,姓江的怎麽不能拿?”

“你!”顧夢初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