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分析

柴祐琛提著筆的手,一直懸在空中,一滴墨汁落了下來,掉落在了他的畫卷上。

他有些懊惱的低下了頭,將筆擱在了硯台邊。

“閻為說了什麽?”

“我認識裴少都那麽多年,他從來都沒有提過自己的母親。你知道他的母親姓溫麽?”謝景衣嘆了口氣,走到了柴祐琛身邊,看起了那張被破壞的畫。

柴祐琛畫的乃是荷塘月色,碧綠的荷葉,彎彎的月牙兒,飄在湖面上的小舟,粼粼波光,看上去便讓人心靜,可這一大滴墨汁,像是雞湯裏的一顆老鼠屎……

謝景衣提起了筆,趁著墨跡未幹,塗抹起來,“溫家上一輩,只有兩個人,可能是翟準的母親。一個嫁了姓孔的,一個嫁了姓裴的。”

“孔家的那位我不認識,但她的兒子是孔皓。”

柴祐琛恍然大悟,“孔皓死在了我們前頭,是以他不可能是幕後黑手。”

孔皓此人,乃是霍清修同年的進士,實乃能吏。可惜英年早逝,死在了任上。

世間哪裏有那麽多的巧合之事,裴少都是頭號嫌疑人,溫家的事情,兜兜轉轉的,又同裴家扯上了幹系。那麽他的可疑程度,簡直是飆升。

謝景衣以前是燈下黑,可一旦反應過來了,那便像是找到了一團亂麻的線頭,輕松的便能擼清楚所有的線索了。

“我幾乎可以推斷得出,當年舊事了。”

“翟準的父親,同裴少都的母親,的確是有了私情,然後喪了命。裴溫兩家,多有聯姻,且都是同一個路數,在朝中做官的人比比皆是。”

“翟大郎一口氣得罪了兩家,簡直是捅了馬蜂窩。先皇自己喜歡惹麻煩,但是怕別人給他惹麻煩,翟有命作為黑羽衛大統領,再清楚不過,若是捅出來了,先皇未必會護住翟大郎。”

“上輩子的時候,提起裴少都,你想到的是什麽?”

柴祐琛挑了挑眉,“慘!奇慘!”

謝景衣抽了抽嘴角,明明是神仙好嗎?

“沒錯,慘。他爹娘早逝,愛妻病故,還斷子絕孫。也就是同我站在一塊兒,對比之下,不顯得慘了。”

謝景衣這麽一想,心中恨得牙癢癢,上輩子的時候,那群瞎了狗眼的,咋就不感慨一句謝嬤嬤慘呢!難不成,值不值得同情,還要看臉嗎?

簡直是無知!

“咳咳……”謝景衣清了清嗓子,“就是因為他慘,雖然待人溫柔,卻十分的疏離,看上去便不好親近。是以壓根兒不會有人,在他的面前,提起他的家人。更別提母族溫氏了。”

裴少都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卻甚少袒露自己的心聲。

謝景衣以前不覺得,現在想來,總是她在絮絮叨叨的說,她卻連當年壽光郡主長什麽模樣,同裴少都之間的淒美愛情,都是從旁人嘴裏聽說的,沒聽裴少都提過一句。

柴祐琛皺了皺眉頭,“若我是裴少都,我會掐死翟準,根本就不會護著這麽惡心的弟弟。”

就算翟大郎同裴少都的母親,乃是兩情相悅,那也不能否認,翟準的出生,的確是不光彩的。

謝景衣搖了搖頭,“他掐死不掐死翟準,並不會影響他做黑羽衛大統領。他只需要讓翟有命覺得,他對翟準沒有惡意就行了。”

“翟有命選中了他,一來從明面上看,裴少都性子溫和,且十分的重情義,當今世上,他只有翟準一個同母兄弟;二來,他十分得官家喜愛與信任,畫師不少,可像他一般,自由出入陳宮,甚至偶爾會留宿的人可不多。”

“上輩子的黑羽衛,可不像有了我之後,吸引了這麽多人才。你想想看,在我之前,連霍清修那樣的玩意兒,都能夠做小頭目呢。”

“在翟有命的可選範圍之內,裴少都的確是無奈中的上佳人選。至於翟準,我上輩子沒有關注過黑羽衛的事情,並不知曉翟準怎麽樣了。”

“但是,你想想看,翟準武藝高強,遠非其他人所能比。當初殺你,裴少都卻沒有派他出來。”

個中涵義,不言而喻。

翟有命老了,要死了得急了,翟準卻狀況憑出,急需人壓制。謝景衣想,若是翟有命的命再長一些,這個大統領,都不一定會落在她的頭上。

謝景衣說著,擱下了手中的筆。

柴祐琛看著,眼皮子跳了跳,之前的荷塘月色,經過謝嬤嬤的幾筆,變成了荷塘殺人夜……那黑漆漆的荷塘,暗潮湧動,像是即將有一頭吃人的怪物,從水中探出頭來一般。

這哪裏是讓人心靜,簡直是讓人心悸。

“怎麽樣,請叫我妙筆生花謝三娘!”

柴祐琛點了點頭,“嗯,妙筆生鬼謝嬤嬤!將這畫裱起來,貼在門口,咱們家明日就要成為東京城鬼宅傳說。”

謝景衣一瞅,苦笑出聲,“可不是麽?誰知道這麽美的荷塘,竟然內裏藏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