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莫非他不是人

謝景衣這一耍刀,便是一宿。

她伸了伸懶腰,看著眼前放著的整整齊齊的鏤空雕花板和滿地的碎屑,心中滿滿的都是滿足之感。

這得賺多少錢啊!

上輩子她嘔心瀝血,做出來的錦衣華服,也不過是給那些宮中所謂的貴人炫耀爭風罷了,多半是只穿一次便壓箱底了。替旁人做嫁衣,哪裏比得過自己暴富來得痛快?

屋子裏頗為安靜,青萍趴在一旁的小機子上打著瞌睡,頭一點一點的,像是小雞在啄米。炭盆裏的火已經只剩下零星幾點,微微的冒著熱氣。一旁的紅泥小爐上烹著茶,微微作響。

謝景衣提了一件披風,悄悄的打開了門,一股子寒氣撲面而來,讓人精神一震。

她站在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東方有些微微發亮,今日應當是一個化雪天。

“該死,奴睡過去了。三娘子一宿沒有睡,今日還要去徐通判府上的冰魚會,這會兒還早,快先去眯一會吧。被子裏的湯婆子奴一直在換,還熱乎著呢。”

青萍聽到了動響,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

謝景衣點了點頭,“這便去了。你叫你阿爹,今日上午,將屋子裏新刻的板,送到興南街去,等我從徐通判府上回來,便去尋姚掌櫃說夾纈的事。”

青萍忙不叠的點了點頭,扶著謝景衣進屋。

“你不好奇,我何時學會了雕板?”

“小娘會刻玉板板,會雕墨板板,如今再刻個花板板有什麽好稀奇的?昨兒個我還覺得稀奇,明明屋子裏有一大堆刻刀呢,咱們怎地還要買”,青萍說著,炫耀似的提起了腰間的一個玉章,這是她去歲生辰的時候,謝景衣送給她的。

謝景衣突然就笑了。

她年少之時,多半是附庸風雅,還沒有成為大畫師,就想著早早的準備好印章,到時候一章值萬金……

“你說得沒有錯,都是板板。”她說著,腳步輕快的邁進了門,朝著雕花大床撲去。

南地多濕氣,被褥成日像是沒有幹似的,潤潤的,若是沒有湯婆子,那整個人睡一夜都睡不暖和。

有青萍掐著時辰,謝景衣好歹沒有誤了冰魚會。

小小的馬車裏,混合著四人身上的熏香氣,讓謝景衣有些腦仁疼。

“昨兒個你是捉雞攆狗去了麽?那黑乎乎的眼睛用粉都蓋不住。”翟氏說著,拍打了謝景衣一下。

謝景衣撅了噘嘴,今日徐家相看的是謝景嫻又不是她,再說了嫁人哪裏比賺錢更有意思。

“阿娘,你今兒給我大姐姐用了幾斤香,我都要打噴嚏了。”謝景衣說著,撩起了馬車窗邊的布簾子,只瞟了一眼,便立馬關上了。

翟氏又拍了她一下,“做什麽一驚一乍的,嚇壞阿娘了。”

謝景衣扯了扯嘴角,“冷的。”

換你撩開簾子,看到一匹傻馬,外加馬上的弼馬溫,你不心驚?

說話間,那外頭的馬兒像是瞧見了熟人似的,愉快的嘶鳴了一聲。

謝景衣的眼皮子跳了跳,不用探頭,她都能夠想到馬上柴祐琛那張像是旁人欠了他黃金萬兩一般的臉。

臨安城雖不小,但是官宦之家,大多數都是聚集在一塊兒的,馬車行不了多久,便到了徐通判府上。

謝景衣率先一步跳下了馬車,一下去,便瞧見走上前來的謝景澤,“大兄怎麽來了,今日書院休假?”

謝景澤伸出手來,攙扶了要下馬車的翟氏,笑道,“過了臘八就是年,我們平日裏,也就是夫子命題寫寫文章。子寧非拉我來,又聞柴二公子今日也會來,想來開開眼界。你們怕不是知曉,柴二公子的文章,在東京城裏都是數一數二的。書院的夫子,一聽他的名字,都誇乃是當世狀元之才。”

謝景衣有些嗤之以鼻,上輩子科舉成了柴祐琛人生最大的汙點,雖然旁人說起來都是誇耀,但謝景衣覺得,絕壁是汙點。

當年他初試乃是頭魁,到了殿試之時,官家一瞅,我滴個老天爺啊,前三名除了柴祐琛都是什麽歪瓜裂棗!

就那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一聲吼人家還以為猛虎下山的那位第三名,你咋好意思當探花?你那不是探花,那是辣手摧花!

於是果斷的選了最好看的柴祐琛做了探花郎。

正所謂關雲長大意失荊州,柴二郎美貌丟狀元。

當然,這八成是齊國公府為了掩蓋柴祐琛才疏學淺而找出來的借口!

“夫子的嘴,騙人的鬼,這你也信?頭回我去書院裏給你送衣衫,夫子還誇我此女只應天上有呢!只能天上有,那地上的我是什麽?仙女下凡臉著地?”

謝景澤笑出了聲,“我家囡囡,在哥哥心裏,就是天仙。”

“噗呲!”

謝景衣迅速的扭過頭去,一眼就瞧見了翻身下馬,面無表情的柴祐琛。

這廝剛才絕對嘲笑她了吧,雖然她後腦勺沒有生出眼睛來,但是這種笑裏藏刀的嗖嗖感,她還是能夠感覺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