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忽略了的過去

雪漸漸的停了,天空微微放亮,興許明日便要晴了。

路上的行人漸漸的多了起來,滿地都是腳印,顯得有些泥濘,三五孩童終於被批準出了門,樂呵呵的打起了雪仗。

謝景衣騎著小毛驢,朝著市集走去,她既然要打花板,就不能沒有刻刀,夾板之類的東西。

杭州城她雖然已經離開了許多年,但是故地重回,一切又好似突然鮮活了起來。她甚至還記得,在楊柳巷有一家糖炒栗子特別的香甜,在青衣巷有一家賣豪筆的,特別適合小娘子用來作畫,在正陽街有一家鋪子裏的墨是最香的。

翟氏出身商戶,自幼家教不嚴,早年也曾經自己個管過鋪頭,瞧見的事情多了,便知曉小娘子想要嫁個好人家,沒有一技傍身是不行的。

她們姐妹三人都讀了書,琴棋書畫也都請了夫子來教,不過翟氏覺得,貪多不爛,讓她們每人選了最喜歡的一個,請了厲害的大師傅來家中坐館。

謝景嫻喜愛刺繡,尤其擅長繡一年景,也就是將一年四季的花兒都繡在一塊,仿佛看見了整年的美景。

謝景音好撫琴,不管學得何如,她往那兒一坐,便是風景。

謝景衣自己個學的是畫畫,說起來上輩子她能夠青雲直上,也是托了這一手本事的福了。

杭州繁華,商人往來絡繹不絕,只要兜裏頭有銀子,什麽都能夠買得著。

謝景衣領著青萍東竄西竄的,不一會兒便買好了所需的各種材料,只等著鋪子裏頭的夥計給送到府上去,便能夠開始雕花板了。

“三娘子,你瞧前頭那個,像不是像是大娘子。我瞧那條襦裙眼熟,豆沙綠配大朵白山茶。”

剛走到離家中角門不遠處,就聽到一旁的青萍驚呼出聲。

謝景衣順著青萍的視線,朝前看去,只見她家角門口,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青油馬車,謝景嫻站在那裏,正同馬車裏的人說著話兒,頗為嬌羞。說話間馬車裏伸出一只手來,往她的懷中塞了一個錦盒。

雖然戴了冪幕,但謝景衣依舊能夠感受到她的歡心雀躍。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那馬車瞅著有些眼熟?”

青萍點了點頭,“是咱們自己家的馬車。大郎晨起同徐公子一道兒,坐著去了書院,咋地又回來了。”

謝景衣跳下了青驢,擺了擺手,“往後靠靠,別讓人瞧見了。待人走了,咱們再回去。”

那馬車裏頭坐著的,絕對不是謝景澤,她在宮中多年,少女懷春不用看臉,聞都聞得出那股令人窒息的香甜味兒了。

作為一個一輩子都沒有動過心的深宮嬤嬤,謝景衣是萬萬不能理解這種悅你,你全世界最好,恨你,你全世界還是最好的心情的。

這分明就是小娘子自立自強,成為一代豪傑的最大阻礙!

謝景衣垂了垂眸,上輩子謝景嫻匆匆的嫁了人,她從來都不知道,她曾經還有過喜歡的人。

馬車沒有停留多久,便匆匆的離開了,謝景嫻將錦盒揣進了袖袋裏,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往屋裏走去,不一會兒,一個婆子探頭探腦的四下裏看了看,然後將那角門輕輕的關上了。

“小娘,那守門的婆子是大娘子身邊青桃的姆媽。”青萍的聲音有些發顫,在府裏給人做丫鬟,最怕的就是瞧見這等私會之事,那是一個不慎,就要死翹翹的。

謝景衣嗯了一聲,“許是大兄給大姐買了什麽禮,又怕我同二姐知曉了不依不饒的,這才偷偷折回來了送給她。”

青萍一愣,鎮定了幾分,“三娘子說得對,咱們家馬車裏,自然坐著的便是大公子了。”

二人一驢等了好一會兒,謝景衣才牽著小毛驢朝著側門走去。

那輛不起眼的青油馬車已經停在那裏,馬車夫正摸著馬頭,笑著同門房說話。

見到謝景衣回來了,忙上來牽驢,那小毛驢好不容易出來撒一次野,哪裏肯回去,拽得馬車夫面紅耳赤的。

謝景衣瞧著心疼,摸了摸小毛驢的耳朵,笑道,“小二,先進去,來日方才。”

“三娘子,小毛驢何時叫小二了!”

謝景衣呲了呲牙,怎麽不叫小二,隔壁那個賤人不也行二嗎?

“小二多好啊,我瞅它面相,一定有一個哥哥,叫大二!”小毛驢像是聽懂了一半,舔了舔謝景衣的手,樂呵呵的跟著車夫往窩棚裏去了。

青萍崇拜的看了謝景衣一眼,要不人家是主,她是仆呢,相面是多麽高深的學問啊!她家三娘子就厲害了,不光能相面,還能相驢!

謝景衣回了院子,換了一身素凈的便服,又提了新買的糖炒栗子,便往謝景嫻的小院子走去。

她們姐們三人的院子,都在西面,並排挨著,十分的親近。

謝景衣還記得剛分院而居的時候,她年紀小,覺得害怕,常常半夜裏便往謝景嫻的被子裏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