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升官

阮相一路沉默著回到了府中。進了府門之時,他陡然發現,昔日夜間,府中明燭處處,歌舞不休,而如今,安之被關在天牢中已經成了一個廢人;奉之死在了陳州,屍首至今還未歸家;他的三個嫡子居然只剩下了一個。這偌大的府中,頓時空得讓人心慌。

“大郎呢?”他問隨從。

隨從連忙去問,一會兒前來答道,“大爺不在府中。”

阮相剛想問去哪兒了,突然想起來自己這個兒子好色的毛病,常年住在城南的莊子上廝混。以前還有奉之、安之,所以這個大兒便是沒出息,也沒覺得多緊要。可如今……“都什麽時候了,還只知道廝混,將他叫回來。”

隨從連忙轉身就走,可是還沒走兩步,又聽得阮相喊住了他,“罷了,明日再去找他吧。”

隨從不敢說什麽,只能躬身回轉,跟在阮相的身後。

明明有那麽多的事情,阮相突然之間什麽都不想去考慮了。他背著袖子,在偌大的府中沉默漫步。

首先經過的是老大阮孝之的院子,裏面安安靜靜,大郎媳婦和孩子早已經睡下了;

再接下來是阮奉之的院子,阮奉之的屍身雖然還沒有回來,但裏面已經備下了許多的東西。隱隱有香燭的味道飄了出來,還有女子細微的哭聲傳來,只是不知道是奉之的哪個妻妾。

阮相腳步沒有停,繼續向前。

再到安之的院子外面,那院子裏黑洞洞的,連一絲光亮都沒有,就像一個死宅。

阮相閉了閉眼睛,繼續向前走去。

穿過了花園,這裏是最好的位置。

阮元菡的閨樓倒是燈火通明,熱鬧的很,孩子的哭聲裏夾雜著阮元菡的尖聲叫罵,“……那個老虔婆真是早死早好。居然還想用孩子來拿捏我。哭,你就知道哭,把你從那個破落窩裏帶回來,你還是哭!你個討債的東西,跟你那爹一樣的沒良心……”

阮相那些傷感和感慨,便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水滴,落在一片滾燙火熱裏,連個聲響都沒留下,便消散了。他忍不住翻了白眼,快步離開了。

隨從緊跟在他的身後,眼見阮相的去向,不由得開口問,“相爺,這麽晚了,您還是歇息吧。”

阮相淡淡地道,“不用了,我去書房。”

“可需要小的去請哪位先生過來?”這麽晚了去書房,必然是商量正事的。

“不用,你去給我磨墨就好。”隨從不再開口詢問,緊跟著阮相進了書房。

阮相在書案前坐定,沉思了一會兒,提筆就寫,不一會兒,一份請罪的折子就寫完了。他仔細地看了一遍,將那折子放到一邊。然後又取了信紙,一連寫了好幾封密信。親手封好之後,遞給了隨從,“你親自送去,事關緊要,萬萬不能讓落到其他人手中。”

“小的明白。”隨從將密信小心地收入懷裏,立刻離開了書房。

阮相靜坐了一會,轉頭望著一旁已經墨幹的請罪折子嘲諷地一笑。收好之後,直接便在書房隔間睡下了。

次日早朝,阮相當庭將請罪的折子遞了上去。然後自己脫冠下跪,痛哭請罪。

他當然不會認阮奉之是為了陷害崔晉庭才落得了如此下場。

阮相聲淚俱下,只說此事徹查到今日,唯一能確認的事情,就是崔晉庭確實沒有刻意陷害阮奉之。阮奉之之死,到底是意外還是咎由自取,迄今線索不明,尚未有定論。但是,到底是他教子無方,如今還得累得同僚為此事奔波勞累,耽誤朝廷諸多事宜。

不得不說,阮相的才情極好,那份請罪的折子寫得聲情並茂,將老來喪子的痛徹心扉,教子無方的悔不當初,唯恐辜負社稷的擔憂恐懼,表達地淋漓盡致。

而他又丟下了架子,哭得涕泗橫流,捶心跺足,一點面子都不要。讓端坐在上面的官家微微愕然。

而一旁的薛國公,肖蘩易等人則默不出聲,靜靜地看著阮相表演。

隨後,陳公公又悄聲前來稟報,說皇後娘娘已經在慈元宮脫簪戴罪,而阮太師也跪在了宮門之外。

官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一招,上次阮安之犯事的時候,阮太師已經表演過一回了。他們真以為哭上一哭就這麽好使?

官家按下了怒意,“何至於驚動太師。”他看向陳公公,“去將太師請入宮中,好好安撫,務必讓太醫們照料好他的身體。”官家說到這裏,到底沒忍住,補了一句,“他是一代名臣,若是被不孝兒孫氣出個好歹來,豈不讓人惋惜。”

站在武官群裏的崔晉庭使勁兒掐了自己一把,才沒笑出聲。

薛國公這樣的老狐狸一聽此言,多少能領會些官家此時的精神和情緒。好笑之余,也在心中鄙棄,阮家這也太不要臉了,一家老小學著婦人形狀,哭哭啼啼,還死不認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