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晉庭舞劍

戶部尚書緊緊地閉著眼睛,一股氣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不光是汝州,陳州,這天下六十四州的賦稅多半如此。朝廷規定的數額歸入國庫,其他巧立名目的收入就孝敬了阮府。連我都不知道具體的數目。但臣敢用腦袋擔保,進了阮家庫房的銀錢,比起國庫稅錢,只多不少。這還不算上各地官員單獨送給太師和阮相的孝敬。我們遠的不說,便說近的。您還記得七年前,阮相借著您壽辰提出減免天下三年賦稅嗎?”

官家冷冷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說什麽,“朕記得,當時太師說恰逢災年,顆粒無收,建議朕免了三年的賦稅。朕體諒民生不易,故而節衣縮食,不敢有任何多余的開銷。”

戶部尚書也顧不上想自己以後會不會後悔,既然已經開了口,索性一股腦全倒了出來,“當時您是免了天下的賦稅,戶部也免了天下的賦稅。可天下百姓,那三年的賦稅,其實一個銅板也沒少。全都由阮家黨羽經手,巧立名目,通過各種途徑,進了阮府。阮家在京城南邊那處莊園,就是那時建起來的。”

官家氣得直發抖,“你,……他!這……他怎麽敢?!你們居然就這麽瞞著了?”

戶部尚書哆嗦得像個篩子,但還是把話完整的說了出來,“陛下,您以為我們管著戶部,可其實,阮家黨羽遍布六部,自有自己的一套人馬。許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我這個戶部尚書點頭,他們就能辦了。我們便是想說,可您也得信啊。那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向您上過密折,您要麽留住不發,要麽高拿輕放。再嚴重的事情,您最多也就是在朝堂上點到即止。你以為那樣太師和阮相就會收斂。可您瞧瞧,那些當年敢開口的人,如今全家連個墳頭都找不到了。莫說別人,便是崔晉庭崔指揮使的父親,不也是死在太師手中嘛。可是連他窮追數年,挖出鐵打的證據都不能手刃殺父仇人,更何況他人?”

孫道佑這會兒後背都濕透了,心道:今日方知一鳴驚人是何等情狀。老大人,您能不能悠著點說,這麽一下子,莫說陛下受不了,連我也受不了啊。

官家確實被打擊到了,腳下一個踉蹌。陳公公連忙上前扶住他,“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他將官家扶到椅子上坐好,在官家的背後給他順著氣。

官家的心中百感交集,他一直知道阮太師和阮相手裏不幹凈,但這跟他預料的,簡直有天壤之別啊。一國賦稅,應用以養一國之民;而實情卻是一國賦稅之數倍,養著阮家這一家子社稷之蛀蟲。

“來人,傳……”

“陛下。”肖蘩易適時地開口站了出來。“陛下別急著傳太師和阮相前來對質。陛下有沒有想過,國庫內的賦稅,要用於全國各處。可是比國稅更多的錢流進了阮府。阮家雖然奢靡無度,可即便是如流水一般的花錢,他也是花不完的。阮家的錢,到底用在了何處。如今,阮奉之手中的兵力兩倍於崔指揮使。京城的安危全靠佐衛京畿安危的西郊大營,可裏面的將領到底是誰的人,到底能不能信得過?京都城防的人又能不能信得過,禁軍守衛又能不能信得過。有錢能使鬼推磨。陛下,您不能不防啊?”

官家幾乎說不出話來。阮太師父子盤踞朝堂已經幾十年了,這搜刮來的財富,已經是無法計算的數目。他們要是想拉攏一個官員,其實不必其他手段,只用金錢一招,便可百試百靈。

只有崔晉庭,這個他一手領大的孩子,永遠不會站到阮家的一邊。也只有他,能完完全全的信任。

“陛下,必須穩住阮太師父子,必須等到崔指揮使回到京城,掌握住兵馬,才能進行下一步。”肖蘩易恭敬地道。

官家陡生一種挫敗感,“我以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溝。”

肖蘩易面上不顯,心中卻嘀咕:眼下這危局,您才是最應該負責的人。身為天子,任意行事,用人只憑喜好,對於阮家父子是,對於崔晉庭也是。也虧是崔晉庭跟阮家是生死仇敵,而且身邊還有個看起來無害的淩厲人和瑤華。否則,只怕阮太師一死,這天下就要易主了。

“陛下,如今阮奉之有萬人在手,崔指揮使的兵力不到他一半。按照阮家的性格,只怕不會輕易放過崔指揮使的。”肖蘩易提醒他。

官家眉頭緊皺,但他畢竟經過無數的風波,很快又冷靜了下來,“想對付晉庭,也沒這麽容易。來人,傳旨晉庭,許他便宜行事之權。”

肖蘩易偷偷翻了個白眼,又來了。不過,他到底是崔晉庭一邊的,也就不給自己拆台了。

密旨萬分火急地傳到了汝州。

崔晉庭接到密旨之後,有些出乎意料。他留住那名傳旨的內侍,“官家為何會下了這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