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慟哭(第2/3頁)

崔晉庭飛快睃了官家一眼,爬起來乖乖跪好,低頭流淚,不再言語。

陳公公把官家付到一旁的青石上坐下,“陛下您消消氣,二郎年輕氣盛不懂事,您別往心裏去。”

官家望著跪在面前不停抹淚的崔晉庭,心中百感交集。這孩子,上次被打成了那樣,都不曾掉一滴眼淚,今日卻……“行了,別哭了。這麽大個人了,成何體統。”

崔晉庭爬了起來,轉個身去了溪邊,蹲下身去用溪水洗了把臉,好歹把眼淚止住了。然後轉回官家面前乖乖站好。

官家穩了穩心神,“你去把那名老者悄悄地接進宮來。朕要當面聽聽他哭什麽。”

官家又對吳公公道,“你與他同去,不要讓無關緊要的人知道。”

吳公公連忙稱是。

待兩人帶著車馬趕到了東市,只見肖蘩易一身破落青衫,手裏拉著一柄奚琴,悲涼之音不絕於耳。許多人聚集在他身邊,有人流淚,有人嘆息,卻無人敢大聲的說一句。

吳公公眼見,看到了幾個禦史台的便衣。他摁住了崔晉庭,只讓隨行的便衣兵士前去請了肖蘩易上車。隨即駕車離去。

宮中的痛哭自然只有三人知曉,但東市的慟哭圍觀者足有百千人。可是隔日禦史台仍未上報。於是負責巡查東市、查訪民情的禦史還未從阮家那裏得到賞賜,便領了一份聖旨,被一路貶往嶺南去了。

沒兩天,殿中議事,官家當著眾臣的面,突然問了阮相一句,“不知太師身體如何?”

阮相自然是說親爹這個不行,那個很弱,都是昔年為了朝廷操勞累積下來的沉疴。

官家甚是關切,朝廷豈能虧待功臣啊,來,禦醫隨著阮相同去,務必等太師康健再回。至於阮相,自然是回去侍疾,等到太師康健了再回來,放心,朕準假的。

阮相一頭霧水,官家這是怎麽了?不過既然是官家“恩旨”,那他也松快兩日,奉旨孝順老子去也。

阮太師與阮相理所當然的缺席了這個月的大朝會。就在百官們等待著那聲“有本啟奏,無事退朝”時,突然有侍禦史知雜事跳出來,向官家請罪。

嗯?百官頓時就懵了。禦史台本來就是個四處打人小報告的討厭鬼,可這討厭鬼居然自己告自己一狀,這是怎麽了,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嗎?

侍禦史知雜事姓善,名言嘉。此人人如其名,一張利口,好生厲害,給自己部門挑錯也毫不留情。

先從東市有人慟哭時弊,禦史知情不報開始,將整個禦史台罵了個狗血噴頭。

眾人還沒從他這種瘋狂的自殺式行為回過神來。善言嘉就犀利地支出禦史台問題的根本出在哪裏,問題就出在禦史中丞的任命不是由官家決定的,而是有丞相決定的。朝廷之口舌不是把持在天子手裏,而是把持在官員手裏。胳膊拗不過大腿,嘴巴再犀利,也得脖子決定它朝哪兒噴啊。

所以,禦史台的一把手指任“當出聖意”。不應該有阮丞相決定人選,應當有官家您說了算才是。

此言一出,百官嘩然。紛紛想挑著大拇指道一聲,“小子好膽!”

但現任的禦史中丞臉色可就沒這麽好看了!他可是阮太師挑出來的,要不是他在禦史台壓著,阮家怎麽可能這麽消停。

他自然要出來申辯一番的。

善言嘉冷哼一聲,就說了兩件事。

第一,為保證禦史有效地監察百官及防範朋黨弊端,首先就得避嫌,請問,您家大姑爺好像就姓阮吧!

第二,您說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好,請問,數日之前有人在東市痛苦阮黨誤國,請問禦史台為何隱匿不報?別說您不知道啊,圍觀者數以千計,這些日子街頭巷尾,百姓議論紛紛說的都是這件事。您要是連這個都不知道,您老也好意思說這個禦史中丞您能勝任?

禦史中丞被他問得面無人色,冷汗直流。

官家冷冷地看著他,“愛卿還有何申辯?”

禦史中丞勉強辯解,“那些道聽途說,豈能貽誤聖聽!”

善言嘉都不用皇帝開口,直接懟了過去,“中丞大人難道不知道禦史可以風聞奏事?”

諫官可以根據道聽途說來參奏大臣,就算錯了,也無罪。

禦史中丞伏地無言。

官家嘆了一聲,“天下之興,始於台諫,禦史中丞,關乎緊要,選拔任命,必由中旨,此事當立為定制。”

他這一句話,便把阮太師經營了幾十年的半壁江山劃拉挖出了一大塊。盾被砍破了,矛也沒有了。

阮黨頓時都傻眼了。要是阮太師和阮相在此,還好爭辯一二,可是他們其他人出來跟官家說,官家啊,不行啊,你這樣做侵犯了阮太師的利益啊。他們的腦袋還要不要了。

官家輕描淡寫地囑咐,各方可推薦合適人選。說完便退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