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狠心人和可憐人(第2/2頁)

待回到崔府,剛入家門,就撞上了他的堂兄崔晉儀。崔晉儀人如其名,儀表堂堂,也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而且在他那大伯母的精心呵護之下,名聲比他好上太多。可崔晉庭從小跟他一起長大,自然知道他是個什麽貨色。

崔晉儀正在送朋友出門,看見崔晉庭回來,面帶微笑,和聲招呼,“二郎,你去了何處玩耍,怎麽好幾日都不歸家?”

崔晉庭右手持著馬鞭,有一下沒一下地砸在掌心,“有勞大哥掛念,重陽節跟世子、薛五他們出去玩耍,他們尋了個好地方,所以才忘記歸家了。”

崔晉儀那朋友看了看崔晉庭筆直的身姿,還有面容氣色,心中放下疑心,跟崔晉儀告辭離去了。

崔晉庭望著那人離去的放心,口中似乎隨意問起,“這是什麽人?似乎沒見過。”

崔晉儀面上的不自然一閃而過,掩飾地笑道,“也就是新認識的朋友。上門來討論文章。”

“是嗎?”崔晉庭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懶得去理他,大步流星地往後面去了。

崔晉儀忙喊了一句,“祖父讓你回來之後,立刻去見他。”

崔晉庭聽得眉頭一皺,但是腳下還是轉了個方向,往祖父崔洮的院子走去。

崔洮正在書房跟心腹議事,聽得崔晉庭來了,不由得長嘆一聲,“喊他進來。”

崔晉庭進了書房,朝崔洮恭謹地行了一禮,“見過祖父。”

崔洮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了下去,“這幾日你怎麽不回來?連重陽祭祀你都不參加,你心裏還有沒有這個家?”

崔晉庭聞言擡頭,直直地盯著崔洮,“祖父,祭祀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讓死去的人心安嗎?如今,明明知道我爹是被人害死的,大伯卻恨不能將我綁了手腳,送去阮太師府上任打任殺才好。這樣的祭祀,死人不安心,活人不死心,參加跟不參加,有什麽區別。”

“你這個孩子!”崔洮氣得直喘氣,“你怎麽就不能理解長輩的一片苦心呢?”

崔晉庭冷笑,“還請祖父為我解惑,這片苦心到底為何?”

崔洮忍住氣,“二郎,你爹當年也是你這番脾氣,所以才得罪了阮太師。若是他當年忍住了脾氣,以和為貴,也不至於落得……落得那麽個下場。如今你雖然翻出了證據,扳倒了晁尚書,可是也被阮太師盯上了。你要是再折騰下去,遲早要走上你爹的老路啊。”

崔晉庭笑笑,“若是不能為我爹報仇,我這個兒子,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崔洮深深地望著他,“可是這崔府,不光只有你一個人。你爹走後,你娘又丟下了你,是你大伯和伯母把你拉扯大的。你若是真孝順,難道就不應該替他們想一想。你跟阮太師作對,將你大伯又至於何地?你不是與他為難嗎?”

崔晉庭氣笑了,“祖父,不如分家吧。”

“你胡說什麽?我還沒死呢?”崔洮火冒三丈。

崔晉庭冷靜地道,“祖父您心裏一直都清楚伯父伯母待我如何;您心裏也清楚。我大伯母為何時時忌憚我,為何處處防著我,四處替我宣揚‘好’名聲,你心裏更清楚。她心心念念的東西,我根本不在乎。一日不分家,她便一日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念在我能活到如今,到底托她高擡貴手的恩情。我也不與她計較。您還是早日分家吧,這樣她心裏安定了,這府裏也就安定了。我日後便是闖出什麽禍事來,也是我一個人的事。不會拖累他們。”

“此事不要再提了。只要我活著一日,就休想。”崔洮臉上掛不住,轉過身去不願看他。

崔晉庭其實早知如此,他心裏也說不上多失望,只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待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崔晉庭攆走了丫鬟,只讓吳山進來服侍。梳洗了一番,服了藥後,倒頭便睡。如此半個月,白日出門假裝玩耍,實際找個地方休息,晚上回家繼續休息。天天如此,四處遊樂。

阮太師的派來頂梢的人才漸漸去了疑心,盯他盯得沒有那麽緊了。

崔晉庭剛松了口氣,便收到琉璃坊給他傳信,說是閔江請他去見一面。

崔晉庭心下隱隱期待,明知道不可能,還是馬不停蹄地趕去了。果然,到了琉璃坊,只有閔江一人,他帶著銀剪烈酒給他拆了傷處的縫線,又交給他一些新的藥丸,囑咐他按時服用,便行禮離去了。

崔晉庭望著窗外悵然若失,薛居正在一旁看著他,也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的淒涼,若說以前只是覺得崔晉庭是三分可憐,如今碰上了鐵石心腸的和娘子,便給他湊足了十分。

一個十分可憐的囂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