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還有黃雀

崔晉庭是被生生凍醒的,他一向清明的頭腦仿佛成了一潭冰凍的泥水,昏昏沉沉,顛顛倒倒,一時完全搞不清楚情況,他呻-吟了一聲,漸漸分辨出充斥著鼻腔的濃烈異味乃是血腥之氣,他被嚇了一跳,猛地坐了起來。

他這是在哪裏,又發生了什麽?

崔晉庭捧著比平日重了十倍的腦袋,強忍不適,伸手推開了窗格,夜風吹了進來,終於讓他的腦袋清醒了一些。對了,昨晚他去攔截那個夥計,然後就被迷暈了。糟了,信呢?

崔晉庭伸手一摸,懷中揣著的正是那疊從夥計手裏截來的信件,他連忙打開包裹的油紙,裏面的信件整整齊齊,似乎並沒被人動過。

崔晉庭大大地松了一口,同時更加莫名其妙,既然不是沖著信件來的,那麽迷暈他的人又是為了什麽?

他推開了車廂的門,跳了下去,結果發現,他躺了一夜的地方就是一輛被拋棄在道邊的馬車車廂,駕車的馬匹已經不見了,而車廂裏外全是血跡,觸目驚心。

這?!

崔晉庭一時呆若木雞,站在車廂外,任由夜風肆意吹了好一會兒,腦子終於清楚了一些。他將前後的細節連到一起,稍稍一琢磨,頓時便哭笑不得。要不是他才是那個被迷暈了的當事人,他多半會猜測這是一個殺人滅口的現場。對於掌櫃的那路人馬來說,兇手自然是被撞破“好事”的他,而被害者,自然是馬車的主人,也就是那個迷暈了他的人。

崔晉庭向來只有讓別人吃虧的份兒,頭一回栽了這麽大個跟頭,只覺得胸口堵得慌,咬牙切齒了半天,也只能捏著鼻子,將車廂裏外仔仔細細地又翻了一遍。可是這車廂裏除了一些破舊的衣物、鍋碗,實在是沒有任何重要的東西。

崔晉庭氣得一劍把車廂劈成了兩半。可是劈完就更後悔了,這麽明顯的痕跡,這豈不是更坐實了是自己幹的?

他索性掏出了火折子,點燃了馬車,燒了個徹底。望著烈火中的車廂,崔晉庭收好了那疊舊信,擡頭瞧了瞧星鬥的方向,趕緊離開了。

這大半夜的,一架馬車燒得熱炎升騰,不多會兒,便有人過來查看動靜。來人正是客棧中的另一位夥計。他下馬察看了一番,便策馬離去了。

不多時,他來到一個農戶的家裏,農舍裏等著的正是掌櫃等人。掌櫃和那偷信的夥計都捧著頭哼哼著,一見他來,著急問道,“怎麽樣,你追的這一路可有消息?”

夥計點頭,“我找到了一輛馬車,就是那一家四口昨日架勢的馬車。馬匹已經不見了,車也被燒了,現場一股血腥味,我查看了一番,馬車上有動手的痕跡,裏面還有些鍋碗之類的東西。這一家四口,只怕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所以被那個搶了信的劍客給滅口。這劍客順道給我們施施障眼法,找了這一家四口當替死鬼,迷惑我們的視線。”

掌櫃的頭重腳輕,還沒完全清醒,但是聽夥計這麽一說,他努力地思考了半天,也不覺得昨天那一家子鄉下打扮的客人能有這個能力搶走那些信件。

“罷了,終歸是我們行動不力,還是趕緊報到上頭,請他們加派人手,到處尋找那個劍客。看看能不能把那些信件再搶回來。”

農舍裏的人面面相覷,心想,那劍客都跑了大半夜了,如今上哪裏去找去?

那個偷信的夥計郁悶地問,“那……那個客棧我們還回去嗎?”

掌櫃忍不住罵道,“回去個屁,那個順鑫鏢局失了鏢,還不得瘋了,我們回去,豈不是往刀口上撞。那個據點就棄了吧。”只是想想,他們費了這麽大的功夫,卻給那劍客做了替罪羊,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掌櫃的一行人咬牙切齒地坐在了一起,七嘴八舌按照僅有的記憶,畫出了那個劍客的素描,用飛鴿傳信出去。

好巧不巧,其中一個信鴿飛抵的目的地,就是崔晉庭剛剛抵達的一座小縣城。

崔晉庭趕了一夜的路,便是他一身華服,也是灰頭土臉,進了縣城,他先找了一家客棧。入住時才發現身上的一卷銀票居然只剩下一張了。崔晉庭捏著那張銀票,實在不知道是該罵還是該笑。

他要了熱水,梳洗一番,吃了早膳,便買了一匹駿馬立即動身。到了晚上,他已經來到了入京的必經之路,滸城。

崔晉庭也是個常在外行走的人,心中擔心掌櫃那撥人再追上來,故而途中改換行頭,只做江湖人人打扮,到了滸城之後,也只投宿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客棧中,進了客房之後,倒頭便睡。

只是他刻意隱藏仍然沒能躲開那些人的視線。

差不多二更的時候,便有幾個人影摸到了他的房外,聽到房內輕微的鼾聲,便立刻動手朝裏面吹入了迷魂煙。片刻之後,這幾人便摸進了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