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喧囂花樓外,華服男子往後院去。院內正停一輛四輪馬車。

手持馬鞭的馬車夫見華服男子,立時俯身叩拜,然後跪爬到馬車旁,充作人凳。

男子腳踩人凳上馬車,擡手撩開馬車簾子,剛鉆進半個身體,突然停住,轉頭詢問站在馬車旁的鄧惜歡,“方才那個眼覆白綢的是什麽人?”

黑暗中,鄧惜歡的臉被馬車前掛著的風燈照亮,他拱手道:“是顧家大郎,顧韞章。”

“原來就是他。”華服男子雙眸輕動,然後與鄧惜歡道:“你也進來吧。”

“是。”鄧惜歡拱手,略過那馬車夫,躍上馬車。

這輛馬車外頭看著樸實無華,內裏卻裝飾的十分華貴,單單一只白玉茶碗便價值連城,更別說那些精貴茶案器物之類。

馬車內置一張紫竹涼榻,能上下活動,適應車廂。華衣男子往竹塌上一靠,半闔眼,輕輕晃動身體,“那位顧家大郎最近可是出盡風頭。”

鄧惜歡一身勁瘦黑衣,腰背挺直,端正坐在華衣男子身旁,面色跟他的聲音一樣冷硬,“一個瞎子,我已經試過他兩次,不會武。”

“這可不一定。”華衣男人輕笑一聲,把玩著手中白玉茶碗,“這個顧韞章以前可還是個繡花枕頭呢。可如今你看他,還不是處處拔尖,在父皇那裏出盡風頭。”說到這裏,華衣男子一頓。

他指腹摩挲著白玉茶碗,聲音微微下沉,“你說,他隱忍多年,突然鋒芒畢露,有何目的?”

鄧惜歡皺眉,猜測道:“或許,只是顧家一事迫得他想自力更生了。”

華衣男子卻搖頭,“那顧韞章身上定還藏著什麽秘密,不然李陽怎麽會薦他入文淵閣。連李陽這樣的人都出來為他說話,保他仕途,這事就算是放在李陽最得意的那些徒弟裏,都是沒有。”

“再者,蘇府一宴後,父皇很是看好顧韞章,指派了他不少差事,還提他做了文淵閣的侍讀學士。如此一步登天的好事,你以為是時常發生的嗎?若非那顧韞章有本事,怎麽這種好事偏落到他頭上?”

男子說完,輕嗤一聲,“這顧韞章,不知敵或友,不得不防啊。”

鄧惜歡沉默半響,開口詢問,“四皇子想如何?”

四皇子慢條斯理的將手中白玉茶碗放回茶案上,轉頭朝鄧惜歡看去,“我聽說他有個癡兒妹妹?”

鄧惜歡頷首道:“是,”然後一頓,下意識伸手捏了捏自己腰間空蕩蕩的白瓷小瓶道:“我與其有過兩面之緣。”

四皇子沉吟道:“顧韞章此人,我看著心機頗深,無從下手。不過倒是可以從他的親妹妹處下手,說不定他這妹妹,也是裝出一副癡呆模樣來迷惑眾人呢?”

鄧惜歡不是很贊同,不解道:“一個小娘子,便是迷惑了又有什麽作用?”

“這就需要鄧將軍替我去查了。”說話間,四皇子伸手拍了拍鄧惜歡的肩膀,“哥哥會幫我的吧?”

鄧惜歡垂眸,昏暗的車廂內看不清他臉上神色,只有偶被風吹起的馬車簾子,透出幾絲風燈的光,落到他臉上,晦暗不明。

鄧惜歡點頭,“嗯。”

四皇子臉上露出笑來,然後身姿閑散的往後一靠,紫竹榻發出“吱呀”一聲輕響,“我那大哥和貴妃如今只靠著顧顏卿那個不成氣候的,料想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來了。”

提到那位貴妃娘娘,四皇子突然神色一頓,回想起方才那被顧韞章抱在懷裏的小娘子模樣。

他伸手摸了摸下顎,卻是最終什麽都沒說,只吩咐車夫駕車回宮。

馬車一路穿過青石大道往宮門口去,鄧惜歡在宮門前下馬車,眼看著馬車安全入皇宮,這才跨上停在宮門前的駿馬,駕馬離開。

黑暗中的宮城顯得靜謐而幽深。四方高墻,一眼看不到頭。

四皇子由太監提宮燈在前頭引路,一路未停,徑直入坤寧宮,與守在外頭檐下的女官道:“母後歇了嗎?”

“未曾歇息呢,奴婢去通報。”女官行萬福禮,躬身退至東暖閣內,片刻後出來將四皇子引進去。

暖閣內,皇後身穿常服,妝面已卸,正跪坐在案前抄寫佛經。

四皇子上前拱手見禮,“母後。”

“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皇後動作未頓,甚至連頭都沒擡,書案前已堆了好幾卷抄寫完的佛經,整間暖閣內充斥著濃郁的墨香氣。

“兒臣有事要與母親說。”四皇子屏退左右,上前跪坐在皇後身邊,壓低聲音道:“今日兒臣在青巷裏見到一個人。”

“你又去那處?我與你說過,讓你別總往外頭跑。”皇後微皺眉。她生得有幾分英氣,雖年紀大了,但眉宇間的肅穆威儀卻半分不少,反而隨著時間漸漸沉澱。

四皇子拉住皇後的胳膊撒嬌,“母後,您也知道,宮裏頭的那些宮女都不禁折騰,哪裏有外頭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