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3/4頁)

“公,公子……”馮媽媽怯弱弱的聲音從書房門口傳來。

“說!”顧顏卿大吼。

馮媽媽一哆嗦,跪到地上,“老爺在昭獄裏寫了封信。拿信來的人說聖人特許顧家人入昭獄,見老爺……最後一面。”

房內久久無聲。直等到馮媽媽雙膝發麻,沒了知覺,顧顏卿才道:“拿過來。”

馮媽媽想起身,卻沒站起來,只得跪爬著將信遞給了顧顏卿。

顧顏卿卻不接,周林見狀,面色慘白地接過信,顫抖著打開。

顧顏卿聲音陰沉道:“說了什麽?”

周林顫抖著聲音,“老爺說,想要一幅畫。”

“畫?什麽畫?”顧顏卿眉頭緊皺。

“就是書房裏那幅,被公子撕碎的畫……”

顧顏卿的表情突然陰狠,“那幅畫?”然後又猛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母親已經死了,父親卻還念著那幅畫!”

“哐當”一聲,顧顏卿手邊的茶碗盡數被他揮到地上,碎了一地。

周林立時埋首,瑟瑟發抖縮成一團,不敢再說話。

顧顏卿歪頭,看向周林,面色怪異又猙獰,“還有什麽話?”

周林聲音猶豫不決,“老爺說,想要讓大公子親自送去……”周圍很是安靜,周林跪在地上,不敢擡頭,“老奴這就去尋大公子。”

“不,我去。”顧顏卿站起身,面無表情的朝青竹園走去。

……

顧顏卿未到青竹園,便在廊內碰到了顧韞章。他看到顧韞章手裏提著的魚竿,笑了。那笑卻未達眼底,極冷,極寒。

他上前,攔住顧韞章,“父親想見你一面。”他未提那幅畫,只盯著顧韞章,“你去也好,不去也好,隨你。”

顧韞章腳步一頓,喚他,“二郎……”

“顧韞章。”顧顏卿打斷顧韞章的話,平時最重衣著的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幾日未換。那雙眸子裏,多了許多以前沒有的東西,“你應該知道,從你不願用丹書鐵券救我父親那天起,你就不再是我大哥。”

顧顏卿扯下腰間掛著的那塊玉玨,“我和你,就如這玉玨,”“哢嚓”一聲,玉玨被他單手硬生生捏斷,“玉碎,情斷。從今日起,你搬出顧府,日後你我再見,便是陌路。”

顧顏卿順手扔掉手中碎玉,轉身離開,身姿決絕,毫無回轉之地。

遊廊幽長,嫩柳抽條,新燕穿庭而過。簌簌新綠之中,顧顏卿挺拔的背影似一瞬消瘦許多。

顧韞章慢吞吞地蹲下身體,在地上摸索著尋到那兩瓣碎玉,然後緊緊地攥進掌心。有血滴落,濺在玉磚之上,像落梅一般刺目。

路安站在顧韞章身後,面露不忍,“郎君……”

顧韞章清冷的聲音傳來,“路安,替我備車,去昭獄。”

……

錦衣衛昭獄之地,乃大明眾所周知之人間煉獄。若入了此地,不脫層皮,是出不來的。

顧韞章去時,那看守昭獄之獄卒看到他臉上的白綢,下意識一挑眉,“親生兒子沒來,怎麽來了一個瞎子?”

路安上前,給那獄卒塞了銀錢。

獄卒掂了掂銀子,“雖聖人有旨意,讓你們顧家人過來見最後一面,但咱們昭獄也有昭獄的規矩,只能說半柱香的時辰,而且只能進一人。”

從雲端跌到泥地裏的左丞,連小小一昭獄的獄卒都能拿捏。

那獄卒取了油燈,引顧韞章一人進去。

昭獄之地,常年陰暗潮濕,牢房窄小腥臭,蟲鼠遍地皆是。顧韞章一進去,就聞到了血腥氣,還有犯人此起彼伏的痛叫聲。

那獄卒見顧韞章一副瘦弱書生相,便調侃道:“也虧得你是個瞎子,不然看到咱們昭獄裏頭審問犯人的模樣,指不定要怎麽怕呢。”說這話時,獄卒洋洋得意至極。

顧韞章沒有說話,只敲著盲杖隨在他身後,腳下踩過那黏膩的,長久粘在地上,也不知是碎肉還是血腥的東西。男人的表情沒有半絲變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到了。”那獄卒見顧韞章一句未言,也覺無趣,引人到了之後便將油燈往牢房門口一掛,“就站這說吧,能聽見。對了,這個人好像瘋了……”嗤笑一聲,獄卒便轉身出去了。

顧韞章撐著手中盲杖,身上一襲月色白衫,在汙穢的昭獄之中猶如一朵挺出淤泥的白蓮,刺目至極。

牢房內,形如枯槁的顧服順神色渾噩地擡頭,看到站在眼前的顧韞章,突然笑著爬過來,“大郎,大郎……”他伸手,努力的想觸碰他,卻發現自己不管如何掙紮,與顧韞章的衣角只差一點點,就那麽一點點。

“大伯。”顧韞章的聲音很冷,他手中盲杖輕輕一撥,就將顧服順的手給撥開了。

“大郎,我的畫呢?”顧服順顫抖著手,一把攥住顧韞章的盲杖,一臉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