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近日梅雨季,細雨連綿,蘇細在屋內養傷。養了七日,腳方好,能下地活動一番。

“娘子,郎君買的回門禮都送來了。”養娘打了簾子進來,將手裏的單子遞給蘇細,“娘子瞧瞧,郎君多用心。”

蘇細單手托腮,“這叫真心喂狗。是蠢,是笨。把東西都收好了,我一樣都不給蘇家拿去。”

養娘卻笑,“傻娘子,這份禮單不僅僅是禮單,而是郎君對你的心意。若非在意你,怎麽能這般用心。”

蘇細面色一紅,含糊應一聲,“那更不能給了……”

……

因著落雨,所以地上濕滑,馬車行的極慢,轆轆車輪滑起水花,細密連綿,潺潺不絕。

今日路上馬車極多,而且多是富貴人家的車。

“今日是什麽日子?怎麽這麽多馬車?”

“今日春闈。”坐在蘇細對面的顧韞章回答。因著今日回門,所以男子也是細打扮過的。穿了新制春袍,束玉冠,戴香囊,系美玉,舉手投足之際,莫不風雅翩翩。

反觀蘇細,身上一件五彩花紅的春衫,下頭一條翡翠綠的撒花洋縐裙,濃妝艷抹,面如花瓣,眼若含秋。但即使如此糟蹋,依舊掩不住小娘子那段自帶風流神韻。她斜著小腰靠窗,正扒著簾子往外瞧,那雙眼兒晶瑩剔透,黑亮如星。

“原來是春闈。”怪不得這麽多馬車。

一輛四輪馬車與蘇細的馬車擦身而過,蘇細看到上頭的蘭花圖案眨了眨眼。這蘭花倒是生得有些眼熟。

……

至蘇府時,正是巳時三刻。

蘇細與顧韞章是輕車簡行而來,只帶少許奴仆。

路安戴著雨笠,探頭往蘇府那扇黑油大門前一望。“娘子,郎君,正門未開。”然後他又朝正門旁的西角門處看了一眼,“只開了一扇角門。”

“不開正門,開角門?”蘇細撩開馬車簾子朝外看去。只見迷蒙細雨之中,那扇黑油大門關得死緊。另外旁邊一扇角門卻被打開,細薄春雨往裏吹去,狹長的過道後是探頭探腦的蘇府奴仆。

自古新婦攜新婿回門,必開正門以示鄭重,若開角門,便是輕視之意。

這楊氏,膽子也太大了,連左丞府的面子都敢下。不知該說她蠢,還是可憐。

“娘子,郎君,咱們要進嗎?”

“不進。”蘇細的聲音從馬車廂裏傳來,“咱們回府。”

聽到蘇細的話,顧韞章卻道:“就如此走了嗎?”

“自然。”蘇細斜睨一眼顧韞章,眉眼顧盼生姿,略帶嬌嗔之意,“你難不成還想從角門入?”

顧韞章倒是不介意。

蘇細見顧韞章一臉為難,便安慰道:“無礙,我不會怪你的。而且今日之事,倒黴的也不是咱們,你就等著明日楊氏過來給你請罪吧。”

“娘子為何這般講?”

“今日咱們回門的事相府是知道的,我們一路過來,旁人也是瞧在眼裏的。咱們連馬車都沒下,徑直掉頭就走,這事肯定也很快就會傳開。不開正府門,只開角門,不是楊氏落我們面子,是蘇府落顧府面子。”

“相府的地位跟蘇府的地位就是那螞蚱跟貓兒。這貓兒鬥螞蚱不就跟玩兒似得嗎?”蘇細一手學貓兒爪,一手蜷起當螞蚱,演示了一會兒才想起顧韞章瞧不見,便只得悻悻收回自個兒的手。

顧韞章聽罷小娘子嘰嘰喳喳一番話,頓時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娘子聰慧。”

蘇細翹了翹小鼻子,“嗯,一般般吧。打狗也要看主人!”

突然狗的顧韞章:……

……

馬車轆轆往回去,窗外細雨已停,整條街道濡濕如幕,顧韞章突然道:“難得出來一趟,娘子不如趁機遊賞一番?”

蘇細將自個兒正興致勃勃貼著馬車窗子看街邊耍猴戲的臉收回來,感興趣道:“去哪?”

“賞荷!”

賞荷?三月?這莫不是腦子有病吧?等一下,方才是誰在說話?

蘇細一臉驚恐的四看。

置在馬車裏一個箱子突然被打開,從裏頭冒出一顆小腦袋,喜氣洋洋地喚她,“糖果子!”

蘇細:果真是個腦袋有病的。

蘇細吃力的將顧元初從箱子裏頭拽出來,問她,“你怎麽會在這裏頭?”

“有糖果子。”顧元初手裏還捧著一把蜜餞,寶貝似得分給蘇細一顆,然後,都被蘇細搶光了。

“這是蜜餞,不是糖果子。”這小傻子難不成以為只要是甜,圓是,便都是糖果子嗎?

顧元初委屈巴巴地癟嘴,舔了舔小手指頭上沾著的瓊白糖霜。

馬車箱子裏頭置著素彎今早準備的糖果子、蜜餞等物。下頭墊著蘇細要用的帷帽,換洗衣物,幹凈帕子等物。不過如今裏頭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些蜜餞核。

也虧得素彎怕蜜餞果子被悶壞了,沒將箱子關嚴實,不然這顧元初怕是要被悶死在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