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馬上就是夜禁時間。街上行人稀少。顧顏卿吃了酒,雙眸赤紅,身下烈馬疾馳,昏暗之間突見前頭闖出兩個身影來。

大街空曠,那兩人一高一矮,步履蹣跚。

顧顏卿的酒醒了一半,他面色猙獰地勒緊韁繩,烈馬揚蹄飛起,硬生生從抱頭躲避的兩人身上躍過。

馬兒受驚,仰天長鳴,顧顏卿身體一歪,從馬上跌下來。

如果是平時,顧顏卿定不會如此出醜,可現下他吃了酒,手腳發軟,沒摔出個好歹來還算是好的。

“郎君可無礙?”剛才差點被撞到的人牽著手裏的小男孩走過來。這是一位瞧著不過十三四歲的小郎君。雖衣衫襤褸,但面如傅粉。小郎君上前,想將顧顏卿扶起來,被顧顏卿一手推開,“別碰我!”

小郎君被打紅了手,忍痛退到一旁。

前頭傳來暮鼓聲,是夜禁的時辰到了。

小郎君面露緊張,前頭行來兩個軍士,一眼看到他們,便立時大聲叫道:“夜禁時辰到了,誰還在外逗留。”話罷,拿著手裏的鞭子便要打。

小郎君閃躲不及,被抽中一鞭,他躬下身子,將身旁的小男孩護在懷裏,渾身繃緊,正欲承受第二鞭,這第二鞭卻未落下。

顧顏卿單手緊攥住那鞭子,眸色兇戾,一腳踹翻那使鞭的軍士,“瞎了你的狗眼!我也敢打!”

另外一個軍士趁著夜色認出顧顏卿,當即面色大變,“可,可是丞相家的公子?”

顧顏卿冷哼一聲,甩掉手中長鞭。

那兩個軍士立時磕頭請安,而後起身,看到還跪在地上的小郎君和小男孩,一把將人拽起來,“諸犯夜者,笞二十。”

小郎君面色大變,指著顧顏卿道:“那為何不罰他。”

軍士冷哼一聲,“有故者,不坐。”

小郎君咬唇,氣得眼眶通紅,“你們分明是偏袒。”

那軍士見小郎君拎不清,便笑道:“蠢貨,那可是丞相府的公子。”

“丞相府?”小郎君神色一頓,喃喃自語,突然面露兇色,猛地推開面前軍士,朝顧顏卿直沖過去,然後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

那一口又兇又狠,顧顏卿下意識反手一甩,小郎君弱小的身子便摔在地上。

軍士立刻上前將她死死壓住。

顧顏卿捂著鈍痛的傷口瞪視於她,“你發什麽瘋!”

小郎君掙紮之際,包頭軟巾掉落,露出一頭青絲長發,她扯著嗓子,惡狠狠地罵,“混賬!奸臣!咳咳咳……”罵得太急,吃了風,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那張恍若傅粉的臉上更顯出幾分桃花暈色。

軍士一愣,硬掰扯起李景穗的臉,“是個女子?”

顧顏卿皺眉,朝那兩個眼神渾濁的軍士橫瞥一眼,“罷了,放了吧。”

軍士應聲,立刻松手。

顧顏卿上馬,暗罵一句“晦氣”,揚長而去。

李景穗氣紅了眼,牽著小男孩,也欲走,卻被那兩個軍士攔住了路。

看著面前兩個人高馬大的軍士,李景穗雖怕,但還是梗起脖子怒瞪於他們,“方才那個賤人賊子都說要放了我。”

軍士大笑,“區區一個流民,你還真當公子會回來詢問?我便是就地將你奸殺了……”

“篤篤篤……”兩個軍士身後傳來馬蹄聲,居然是顧顏卿去而復返。

兩軍士立刻慌張行禮,“公,公子。”

顧顏卿勒馬而停,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兩軍士道:“這小娘子,我要了。”

……

紅閣內,蘇細矮身扶在養娘懷裏,紅了眼眶,“養娘。”

“傻孩子,養娘沒事。”養娘粗糙的手掌輕撫過蘇細面頰,替她將眼角淚漬擦去,面露憂愁,“如今這般,那蘇家主母可不會輕易你。是養娘沒用,護不住你。”

“養娘不許這麽說。若非養娘,我怕是連活都活不成。”蘇細母親去後,她由養娘一手拉扯長大。養娘操持家裏家外,雖只是平常一婦人,但卻品性純善,教授她禮義廉恥,良心做人。

見蘇細眼眶通紅,養娘不禁也跟著紅了眼眶,摟著她身顫慟哭,“可憐我細姐兒,入了這狼窩,當時便不應該來的。”

蘇細卻搖頭,用手中帕子替養娘擦幹淚水道:“當初若不來,這蘇家主母怕是更要使手段。”

素彎也紅著眼跪下道:“那蘇家主母連下迷藥這種事都做的出來,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經今日一事,怕已然恨上咱們娘子,說不準便要下毒手了。”

“噓,可不敢胡言。天網恢恢,聖人在上,這蘇家主母還敢真的殺人不成。”養娘立時緊張的打斷素彎的話。

素彎卻不服道:“若非存了心思,這蘇家主母怎麽會在燕窩裏下迷藥。”

蘇細擦幹臉上淚痕,扶養娘躺下,然後站起身道:“官宦世家的內院本就不幹凈。我一個外室女,她定然不能全信。為了保護她的心肝女兒,以防萬一這婚事出岔子,便喂我迷藥,卻沒想被我反將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