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張若琪。”

謝羿琛輕聲喚她。

他看到了縮在角落裏的少女,她死死地掐著自己的脖子,臉色慘白,像北方的冬天後半夜下的雪,好看的杏眼紅彤彤的,睜得銅鈴一樣大。

顧不得脫雨衣,謝羿琛大步跨過去,掰開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很長,一只手牢牢握著她的雙手不讓亂動,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她全身在抖。

“別怕,我是謝羿琛。”

“謝羿琛?”張若琪喃喃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一把抱住他,委屈巴巴地大哭起來。

“啊……嗚嗚……”

嚇死了。

在謝羿琛懷裏哭了三分鐘,張若琪才將將收住眼淚,眼淚是收住了,情緒還沒回過來,肩膀跟著她的情緒忽高忽低抽搭著。

她知道現在很丟臉,沒辦法,她就是忍不住,想起之前豪邁地說自己不害怕的那些話,她腦海裏就唱起了一首歌。

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哼完歌詞,她忽然就不害怕了。

她麻溜地穿上軍裝外套,催謝羿琛往外走,她要回宿舍睡,這破地方,嚇死人了,她睡夠了。她是很想給自己爭口氣跟宋凱死磕到底,可是跟恐懼比起來,還是小命要緊。

謝羿琛打量著她:“你就這麽走了,今晚的擔驚受怕豈不是白受了?”

張若琪:“這黑燈瞎火的,我要是還睡這明早肯定神經衰弱了,大不了明天早上再被宋凱批一頓,我臉皮厚,他愛咋咋地吧。”

謝羿琛:“我陪你。”

張若琪:???

啥?

這三個字,太引人遐想了,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雖然她來自比較開放的時代,大一時五一節跟同社團的一幫子一起出去旅遊,遊客太多旅店爆滿訂不到酒店,一大幫子人好不容易訂到一間大床房,女生睡床男生睡地上湊合了一晚上她也不覺得有啥,大家都是思想純潔的好青年。

這會聽謝羿琛說這三個字,倒不是她不光風霽月了,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萬一被人發現了,渾身張嘴也說不清。

謝羿琛找來四個練功的軟墊子並排搭成一張床,走到門口關了燈又折回來,在墊子上輕輕躺下:“還不睡?”

張若琪一愣,馬上反應過來,麻溜地躺下:“睡。”

雨漸漸地小了,只能聽見雨滴從高處的樹葉上滑落砸在低矮樹葉上的“滴答”聲,雨停後起了風,樹葉上的雨滴全部被吹落在地上,張若琪心中安穩,沉沉睡去。

一場雨過後,初秋似乎悄悄地來了,宋凱早上起床只穿了一件跨欄背心,感到了一絲冷意。他洗漱完穿上軍裝下樓,趙潔準備了早餐,看到兒子下樓,她問:“昨晚回來那麽晚,怎麽不多睡會?”

“起床稍一吹就醒了。”宋凱往餐桌上瞄了一眼,一碗稀飯,一只煎蛋,一杯牛奶。

“媽,這都一周了怎麽還是這幾樣?我都吃膩了。”

“這幾樣怎麽了?都是最有營養的,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趙潔端著砂糖罐子從廚房走出來:“你們這代人啊,沒吃過苦,不知道生活的艱辛,離了我們你們怎麽過日子。昨晚我和你爸出去,回來的時候都快十二點了,你們那練功房的燈還亮著,誰最後走的也不知道關燈,亮一晚上得浪費多少電。”

宋凱聞言,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撒腿就跑,趙潔在後面追出去:“你幹啥去?把牛奶喝了。”

宋凱跑得飛快,“刺啦”一聲推開練功房的門,他看到少女“騰”地坐起來,頭發淩亂地垂在額前,擋住了視線。柔美的下頜線勾勒出她的面部輪廓,素面朝天,美得張揚,神情緊繃。

他第一次意識到了她的變化,眼眸閃過幾絲復雜。

張若琪是被拉門聲嚇醒的,環顧四周沒看到謝羿琛,他昨晚睡的墊子也放回原處,她才松了口氣。

宋凱喉頭微動:“你……昨晚一直沒回去?”

張若琪神色平平:“嗯。”

她把蓋在身上的軍裝疊起來,一低頭發現有兩件軍裝,一大一小,大的是謝羿琛的,可能是後半夜涼了給她蓋上的。

宋凱後悔昨晚回來後沒來看一眼,他沒想到她會真的一直在練功房呆著。昨晚演出之後他找王嬌了解了當時的情況,確實是楊春喜有錯在先,雖說她打人有些過,但錯不在她,她只是不肯自己吃虧罷了。

宋凱認同葉婷婷評價張若琪的話,想當然地認為她昨晚會回宿舍,她回去,他並不會追究,可她沒回去,在練功房睡了一晚,他真的太混蛋了。

他正想道歉,王嬌等人就到了練功房,王嬌驚道:“琪琪,你昨晚在這睡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王嬌又問:“地上這麽潮,昨晚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你不害怕嗎?”

張若琪起身站定,把兩件衣服卷到一起卷成一團抱在懷裏,她想起了謝羿琛:“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