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談崩(第2/3頁)

但她終究還是要退讓的,不合作是僅剩的抗爭,曲琮有這個經濟條件,這讓人羨慕,元黛——元黛就沒有這樣的能力,又偏偏很喜歡錢,她知道自己運氣算好的,紀葒讓她辦的事沒有這麽尖銳,元黛總能給良心一個勉勉強強的交代,但她有時候也不禁會在曲琮這樣的人面前有些緊張,感覺自己的這份明哲保身顯得過分世俗。

曲琮也會漸漸變成這樣的,她寬慰自己,她很聰明,一個人如果太聰明就容易膽小,畢竟誰都不想死,而很多挑戰大公司的人會死得像唐吉訶德一樣荒唐。曲琮該怎麽辦?她怎麽才能阻止格蘭德?她會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甚至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麽都不做,完全從這件事裏退出來,就讓紀葒去找別的缺口——然後寄希望於調查組抵擋住格蘭德的滲透,在幾年內得出正確的結果。她要是做了什麽,說不定反而還會被利用,別添亂就是最大的貢獻了。

“我感覺你希望我辭職。”曲琮大概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她擡頭仿佛質問元黛,“在你心裏,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這樣對大家都好?你覺得我做的其余事情都可能反而被格蘭德利用?”

“我只能說紀葒平時不是那麽容易喝醉的。”元黛告訴她,“以前我們在讀書的時候,她去學期結束後的最後一個派對一般都能撐到最後。”

那種派對,對法學生來說是罕見的放松機會,人們往往狂歡濫飲,但元黛也沒見紀葒醉過,在她們認識的十幾年裏,紀葒只醉過很有限的幾次,曲琮是不是運氣就這樣好,就撞見了一次?她不予置評。

曲琮說不出話了,她伸手按著U盤,心事重重地撥來撥去,元黛看著她的表情,心越來越沉,曲琮還沒有死心,她看得出來。

“我覺得……這是一種不自信的心態。”

果然,過了幾分鐘,曲琮慢慢地說,她圓圓的臉上有一條筋肉浮現——這話她是咬著牙說的。

她大膽地、挑釁地望著元黛,“這是一種逃避者的心態,你傾向把敵人想得過分強大,這樣能給自己的退縮找到充分的理由。”

元黛早預期到她的輕視,她沒有生氣,只是平靜地說,“這是幸存者的心態——我確實很膽小,我承認,人類本來就是弱小的裸猿,讓我們的祖先活下來的並不是勇氣,而是在強敵面前逃生的速度。”

年輕人有火氣很正常,元黛也不討厭曲琮,有正義感總比迅速和紀葒沆瀣一氣強,但這並不意味著她願意接受曲琮的道德審判——既然勸不回來,她不再嘗試,只做最後的告知。“當然,做任何選擇都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告知你可能的結果而已,如果你選擇做鬥士,我為你喝彩,你死了也許我會為你收屍。”

當然大部分情況下這工作可以由曲琮的家人來做,但元黛不能肯定到那時候曲琮的家人是否還能出面,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獨善其身——不過,她不會為了這份未知的恐懼就開始幫著紀葒對付曲琮,那才真是把敵人想得太過強大。元黛覺得自己還不算墮落,只能說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她不為自己羞恥,但也說不上驕傲,接下來的話讓她有點難過,但該做的還是要做。“不過,如果你要和紀葒鬥,麻煩你先辭職——任何事情,不要連累到華錦,否則,你會多一個敵人。”

曲琮閉上眼想了一會兒,元黛等著她的決定,她想曲琮會不會怒氣上湧當場辭職——如果這樣倒好了,可以甩開一個麻煩,可惜事情一般總是不朝著理想的方向發展。

“等我考慮好,我會告訴你的。”曲琮最後也只是這樣說,這也是當然,不管她選哪條路,她在華錦一天,就有一天的高權限,就能接觸到格蘭德的內部資料,這對她總是有用的。

元黛也並不打算凍結曲琮的權限,她點頭說,“好。”

曲琮站起身,垂下眼望著元黛,睫毛在她臉頰上投下陰影,元黛看不清她的表情。

曲琮說,“黛老師,我剛進來工作的時候,很崇拜你的……但是我現在不了。”

本身崇拜就是一種不健康的情緒,元黛也不鼓勵別人崇拜自己,這讓她感到負擔,但她還是有些不快——她笑著捂住心臟做了個受傷的表情,“我好難過。”

這輕佻的回應自然更激怒曲琮,曲琮沖口說,“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

她很快又咬住下唇:曲琮已經很成熟了,她知道自己將來也許還用得上元黛的幫助,不能把她得罪得太死。

但這句話還是刺傷了元黛,大概是因為這戳中了她的軟肋,元黛進入防禦模式,加倍地做出不在乎的樣子來,對曲琮微微一笑,“你是在因為推卸不了壓力而發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