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喝酒(第2/3頁)

這句話有點內味了,曲琮噗嗤一聲笑出來。“我不知道李經理也有切身體會。”

“我和你的路其實差不多。”李錚嘆口氣,曲琮忽然意識到他今晚也並非單純是自己說的‘來這裏和幾個大學同學聚一下’——大概他也是心緒不佳,出來散心來了。“只是我是兒子,所以繩子會松一點,但是每一步也都是家裏安排好的,他們會希望你在每個時間段都得到一些精確的東西。出去讀書,得到人脈,在外工作兩年,得到閱歷,然後回來繼承家業,這兩年在公司得到基礎,過兩年慢慢掌握大權之後,然後跟他一起全面接手一些有形無形的資源。”

“在這樣的父母心裏,是沒有考慮過你想做什麽的。你就是他們練的小號,你的喜好不重要,如果做得沒他們預期那樣的好,他們會很失望,覺得自己運氣不好,埋怨出生時隨機到的天賦點不盡如人意。”李錚喝了口酒,他有點郁悶地說,“但是,你又不能說他們是錯的,畢竟,他們總是要比你成功多了,有時候你想擺脫這樣的生活,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你的人生已經被固定好了一條軌跡,從小你就是這樣被培養起來的,離開了他們寫就的性格,你完全是一片空白,你覺得自己很憎恨這樣的生活,卻又發現自己已對它產生了感情,在它出現危機時比任何人都慌張,你這才發現你們已經長在一起了。”

他敬曲琮一杯,“你比我有勇氣,至少還在反抗,很強。”

他的話,字字句句全說進曲琮心底,尤其是最後一句,她又恨家庭的束縛,卻又對它有極強的依賴,知道紀葒對她的家庭有企圖之後,恐懼感要比知道自己可能前途報銷來得更強。這種焦慮是多方面的,只有李錚能懂——從前她喜歡李錚身邊的光環,但這一刻卻覺得他是真正理解她的人。不禁暗自拿他和喻星遠比較,星遠當然是很好的,只是他心甘情願接受家人的束縛,卻也沒有任何在危機來臨時拯救家庭的能力。

但就算這樣又有什麽用,他對她不來電,這只是虛空比較而已。曲琮又喝光了一杯酒,她舌頭有些大了,“唉,可能也只是徒勞掙紮——”

“至少也努力過了。”李錚有一絲自嘲,“我回國後也一直想出來工作,始終沒這個勇氣——大概我也只能做到堅持戀愛自由了。”

沒想到李錚一直不結婚有這方面原因,曲琮有絲詫異又覺得合情合理,她有些醉了,一些話比平時更容易出口,“挺好的,你的存在是婚戀市場的希望——而且非訴這行也沒什麽好的,很陰暗。”

這兩句話同時逗樂了李錚,他說,“幹什麽,你跟了個女老板還能怎麽樣?她又不會騷擾你。”

如果沒有醉,曲琮是絕不會這樣說的,因為李錚也是她的客戶,她不會和客戶說業務上的事,但她今天已經喝了三杯瑪格麗特,確實也有些醉了,“和老板無關,就是……”

她自然不可能說是格蘭德的事,也不可能點明那是紀葒,只是很粗略地對李錚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困境,“……那完全就是個□□煩,被掩蓋的東西太多太多了,那樣的人很危險,但是你也沒辦法遠離她,感覺就像是你被她瞄準了,她好像要你去做一些可怕的事——但是,但是你不知道該怎麽擺脫她,如果你想要繼續往上走的話,你總是要免不得和她打交道的。”

曲琮有一絲困惑,她問李錚,“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我?”

李錚若有所思,他有一絲心不在焉,過了一會才壓低聲音說,“你知不知道我在國外律所也工作過兩年?”

曲琮當然知道,她說,“然後你回國進了潤信啊,我們當時被你用這兩年叮得不輕呢——嫌我們華錦土,沒見過世面,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李錚大笑,只能自罰一杯逃過清算,他告訴曲琮,“其實這麽說也不算錯,你的疑問的確有點土——還會為此掙紮,說明你還沒有做好準備,讓沒有做好準備的人接觸到這些,就是律所制度上的不完善。”

“聽起來你們海外大所一樣是人性上的大逃殺。”曲琮喝口瑪格麗特,她的舌尖已有一絲麻痹,對甜味反應遲鈍,她不能再喝了。

“海外所的工作強度只有更高,氛圍只有更可怕。”李錚不以為恥,只是平靜地說,“一個新律師在經過四到五年地獄式的工作,還能留下來,還想要晉升,這只能說明他會為了錢付出很多,只有這樣的人——一個又有能力又想要錢的人才會被提拔,那麽你可以想象到他會為了資源做出什麽事了。我在律所待的時間很短,沒有實際接觸過——但我聽說過很多故事,有些客戶的要求是很無理也很沖擊道德觀的,但他手裏就擁有海量的資源,那你能怎麽辦呢?事實上,律師和金融行業是全美性騷擾最嚴重也最隱蔽的行業,受害人往往並不配合調查,我不知道國內怎麽樣,但我覺得你很幸運,至少你的老板是元黛,她是個女人——當然,黛黛也同樣幸運,她有人幫助,很快就當上合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