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葉瑾寧黑著臉的看著她這位哭包母親在聽完她說的話後,眼淚又洶湧澎湃地往下掉,嘴裏直說著姐兒是怎麽了?怎麽凈說胡話,反而把葉瑾寧氣得轉身不想說話。

柳氏在房裏呆了一會,知道葉瑾寧剛醒需要靜養,也就止住了眼淚,嘆了口氣去了外間繡花。

葉元狩回來時,方氏就哭哭啼啼去訴苦了,葉元狩不出意外地發了火,直接喚了人把葉瑾寧叫過去。

葉瑾寧渾身不舒服就被通傳葉元狩要見她,她心下感到不喜,尤其是腦袋那一塊還滋滋的疼,正想拒絕,就看到邊上的柳氏欲言又止,愁苦又無奈。

葉瑾寧看了一眼,只得把不樂意咽回肚子裏,繃著一張臉起了身,在丫鬟的服侍下套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忍著額頭的難受,去了葉元狩的書房。

如果說葉瑾寧繃著一張臉是面無表情中活像個精致的泥人,那麽葉元狩繃著一張臉就是葉瑾寧欠了他幾千兩銀子沒還。

人的緣分都是上輩子注定的,這輩子能成為父女,要麽是上輩子她欠了他,這世要回來報恩,要麽就是上輩子他欠了她,她得回來討債。

葉瑾寧不知道他們屬於哪一點,一直繃著臉背對著葉瑾寧的人總算是轉了身,這讓葉瑾寧看清了他的臉,同時還有他的命格。

葉元狩,生於綏和三年,祖上曾任葉國公,乃秦氏和葉州第三子,是葉氏一族第五代最出息的子孫,綏和二十三年的榜眼,一生守舊,碌碌無為,為人刻板迂腐,不知變通,皇帝雖惜才,卻看不上他的做派,故終身在翰林院學士的位置上不曾挪動,晚年蕭條。

典型的早年富貴,晚年淒涼的命數,也是個倒黴命格。

葉瑾寧張了張嘴,有心想提點他兩句,畢竟占了人家閨女的身子,總得盡點孝道。

就聽得葉元狩怒斥道:“你這孽障,還不給我跪下!”

葉瑾寧生生把話憋了回去,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我為何要跪下?”

“你這孽女,沖撞了小侯爺不說,還詛咒方姨娘,張口閉口咒人去死,我竟不知我這府裏養出了這般好女兒,現在還敢頂嘴了?還不快給我跪下!”

葉瑾寧定定地看著他,黑漆漆的眼眸中帶著不解,“小侯爺那事,等我見了他,我自會定因果,至於方氏,她命中早衰,人中短小,嘴小且薄,明顯的短命之相,本就活不過三十二歲,死於綏和四十年三月十日,這是早就定好的命數,我既然看到了,就應該跟她說實話,好讓她提前做好準備赴死,這有什麽不對的嗎?”

有些人總喜歡趨利避兇,聽不得不好的話,難道不說出來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嗎?

葉瑾寧在佛祖底下是修行過的,始終謹記著‘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句話。

葉元狩氣得不輕,“孽女,你竟還不知悔改!”

“我何錯之有?這書房上寫著為人坦蕩,明鏡高懸,不也是在教導我們做人要說實話嗎?不說實話死後是會進拔舌地獄的,”葉瑾寧作為曾經的出家人,始終謹守佛戒佛規,最是忌諱犯五戒的事,尤其是不妄語這一點。

葉元狩一噎,這話說得他還真不好反駁,若反駁了,不也在打臉他的為官之道?

“好好好,我且問你,如果有人也提著你的鼻子跟你說,你活不過今晚了,你作何感想?”

葉瑾寧皺起好看的眉頭,像在看傻子似地看著他,“如果我注定活不過今晚,那也是我的命數,我自會三薰三沐,拾綴好我自己,安排好身後事,等著赴死就是。”

葉元狩氣得發抖,就聽葉瑾寧搖頭嘆氣道:“您就是太愛操心了,晚年才會被不孝子帶累,散盡家財,妻離子散,落得個衣不蔽體被凍死的下場。”

葉元狩:“……”

葉元狩自認他除了脾氣差點,其他都還挺好的,至少他從來不會動輒打人,但今晚,他真想打死這個不孝女!

葉瑾寧似乎沒看到他的手已經摸到了書桌上的龍尾硯,還在兀自說道:“不過也難為您了,生下的三個兒子,早早就死了兩個,年老就剩這麽一個兒子,如果連最後一個兒子也死了,確實就沒人能繼承您的衣缽了,好在您還有個女兒活得比較久,在您凍死之後還親自替您收斂了骸骨,可惜是個五弊三缺,孤獨終老的命……”

葉瑾寧點了點頭,想著還好不是一家子都是短命鬼,這才後知後覺的看到一句‘柳氏之女’、‘晚年淒苦’的字眼。

這一看,她就愣了一下。

柳氏之女,忒眼熟。

葉元狩呼吸急促,真真是氣得不行了,“你咒方氏也就罷了,竟還咒上了你的兄弟,還大逆不道的咒上了你爹,好一個柳氏,教養出的好女兒!我倒要問問你姨娘這幾年是怎麽帶你的,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