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做客

郁棠在那裏一個人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了半天,直到被陳氏叫去學做重陽糕。

泡了一夜的江米和梗米磨成了漿,紅綠果脯切成絲,黃糖、板栗粉、豬油合成糖,一層層鋪在蒸籠上……她姆媽做的重陽糕與別人家的有點不同。別人家的是用紅糖、紅豆和豬油合成糖,她們家的重陽糕卻是用黃糖和板栗粉,這樣做出來的重陽糕白如雪,而且帶著板栗特有的香味,還不油膩,特別受郁文那些同窗好友的青睞。因而每年重陽節他們家都要做很多送人。

今年還加上了馬秀娘家。

陳氏叮囑郁棠:“你快去快回,等會兒我們還要去你吳世伯家吃晚飯。”

中秋節的時候,郁家請了吳家來吃螃蟹宴。重陽節,吳家請郁家吃螃蟹宴。

就是郁博一家,也受到了邀請。

“好的。”郁棠高聲應著,去換了件衣裳,提著裝了新出鍋的還熱騰騰的重陽糕去了章家。

馬秀娘還沒能恢復到從前的苗條,晴兒則越來越胖,像個糯米團子似的,脖子還不能立起來,卻不願意躺在別人懷裏,非要人托著她的小腦袋抱著,還要四處的走動,讓她到處瞧瞧,不然就要大聲地哭鬧。

“肯定是你在她月裏把她給慣的!”馬秀娘一面抱著女兒在屋裏四處轉悠,一面佯裝不悅地抱怨郁棠,“這都是債。你就給我等著好了。”

郁棠不好意思地沖著馬秀娘訕笑。

馬秀娘好不容易哄著女兒睡著了,把女兒給乳娘抱了下去,這才有空坐下來和郁棠說體己話。

“你的婚事還沒有著落嗎?”她非常關心這件事,“要不,就出閣算了。我瞧著你堂兄這個人真不錯,有他支應門戶,你再從旁照應一些,你阿爹和你姆媽不會沒有人照應的。”

郁棠現在一點也不想成親,她興致闌珊地隨口應了幾句,就把話題轉移到了章家的事上:“我聽說章公子去坐館了,那他以後還繼續下場嗎?”

馬秀娘也正為這件事發愁,她道:“晴兒她爹是個讀書的料子,不下場,豈不是荒廢了。可他也是個倔脾氣,晴兒出生之後家裏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我想拿出嫁妝來補貼補貼,他怎麽也不答應。我們家小姑子馬上又要出閣了……”

她嘆了一口氣。

郁棠這才把之前的想法和盤托出來:“……能不能讓章公子幫我們家的漆器畫幾幅圖樣?不寫他的名,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我阿兄畫的,你覺得成嗎?”

很多讀書人都恥於為錢財折腰,章公子如今還只是普通的讀書人,以後若是入仕,幫書店抄書是雅事,可為了銀子幫商家畫圖樣就是匠氣,是與手藝人奪利,有辱斯文,會影響章公子的名聲。

如果是其他人提出這件事,馬秀娘會想也不想地把人給趕出門去,但說這件事的是郁棠,郁棠的為人她非常地了解,口緊,又是個有主意的,是信得過的。可章公子願不願意,她也說不好。

“我幫你問問吧!”馬秀娘不敢把話說死了,“要是他願意,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郁棠松了口氣。

郁家的漆器鋪子雖然重新建了起來,可生意卻沒有從前好了。主要還是因為長興街走水的那段時間,臨安城裏很多需要漆器的人家只好去杭州城買,去了之後才發現杭州城裏的漆器鋪子賣的東西不僅比郁家鋪子裏的東西齊全,還樣式新穎。臨安城裏一些有錢人家就開始去杭州城買漆器,而商家賺的永遠是那一部分有錢人的錢,她們家的鋪子可不就不如從前了。

等過了重陽節,裴家來人接郁棠去府上做客,這次郁棠有了準備,不僅帶了自己這幾天做的幾朵絹花,還帶了陳氏做的桂花糕。

今年新漬的桂花糖,香味馥郁味道清新,做成桂花糕,如同白雪裏灑著金箔,看著就讓人覺得有食欲。

裴老安人連吃了兩塊,陳大娘就不敢再讓老安人吃了:“您好歹留幾塊給我們這些眼饞的嘗嘗。”

老安人哈哈大笑,把剩下的點心賞了下去。

郁棠很高興,道:“您要是喜歡,我下次來的時候再給您帶。”

“主要是這桂花糖做得好。”老安人贊道,“這也是你母親的手藝?看樣子她的點心做得不錯。”

郁棠抿了嘴笑。

計大娘看著,就去喊了早就等在抱廈的裁縫進來。

裁縫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娘,帶著兩個二十五、六歲的娘子。裁縫胖乎乎的,像個暄軟的饅頭似的,笑起來兩個眼睛都快沒有了。兩位娘子則一個瘦小沉默,一個苗條機敏。

三個人進來就給老安人和郁棠行大禮。

老安人讓計大娘把那裁縫扶了起來,受了兩位娘子的禮,指了郁棠對那裁縫道:“這是我一位侄女,姓郁。”又指了那裁縫對郁棠道:“這位是杭州城金縷樓的老板娘,夫家姓王,你叫王大娘即可。”至於兩位娘子,老安人指了指,沒說怎麽稱呼,顯然不記得這兩人的姓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