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添瓦

可理解了又有什麽用,看不懂的依舊是看不懂。郁棠想起了裴宴說的,文字上看不懂的問父親,不,她決定自己慢慢琢磨,看不懂的就去查家裏的那本《解字》,然後把積攢下來的問題寫在一張紙條上,等天氣不這麽熱的時候回田莊問問那些會種地的老人。

沒有了郁棠的反對,郁文入股江潮生意的事進行得非常順利。

他不僅帶著吳老爺去見了江潮,而且還又和吳老爺去了趟寧波府,回來之後吳老爺也像郁文一樣,準備追加五百兩的股金,卻被郁遠好說歹說給攔住。

事後,郁遠來郁棠家裏吃飯的時候不免說起這件事:“江老爺真的很厲害,只要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會受他的影響,在這方面,我得學著他一點。”

郁棠也感覺到了。

她把剛剛摘下來的黃葛蘭用小竹匣子裝著遞給郁遠:“給大伯母和阿嫂的,我就不過去了,你幫著帶給大伯母和阿嫂。”

郁棠家並沒有種黃葛蘭樹。

郁遠奇道:“哪來的花?你這些天都在幹什麽呢?怎麽沒見你去家裏玩?”

他這段時間都在鋪子裏。

夏天,正是漆器鋪子出活的時節,剔紅有一道工藝就是反復地上漆,次數的多寡既影響使用的年限也影響成品的品相,半點不能馬虎,通常這個時候郁家都會在鋪子裏親自盯著。

郁棠道:“黃葛蘭是章少奶奶送的,她這幾天不是要生了嗎?我和娘特意去看了看她。”

至於她這幾天呆在房間裏在幹什麽,她沒好意思跟郁遠說。

主要是她發現就算是有《解字》這本書,她看起裴宴給她的那些書也還是很吃力。

這或許是因為她沒裴宴聰明的緣故。

郁遠聽郁棠這麽一說,臉一紅,欲言又止。

郁棠很是奇怪,但陳氏喊了她去幫著陳婆子到庫房搬壇酒給在前面喝酒的郁文和吳老爺送過去,她一時來不及細問,等到再想起來的時候,郁遠已經扶著微醉的吳老爺離開了。

她不免好奇,想找個機會問問郁遠。可第二天一大早,章家來給他們家報信,說馬秀娘昨天半夜生了個女兒。

陳氏喜上眉梢,一面收拾給馬秀娘孩子準備好的小衣服小被子,一面和郁棠嘮叨:“秀娘可真有福氣,先生女兒,再生兒子,湊成一個‘好’字。也不知道你的婚事什麽時候能有著落?我這心裏也沒個底,偏偏你阿爹說不急不急。你今年十六,翻過年就十七歲了。”

郁棠不敢作聲。

年後有好幾家來給她做媒的,不管是陳氏還是郁文,都不滿意。郁文一直記得沈善言的話,覺得郁棠能幹又有主見,隨便把她許配人太可惜了,幹脆道:“我們家是招女婿,又不是嫁姑娘,還怕年齡大了耽擱了不成?何況像阿棠這樣的,年紀大一些,更得穩住,沒有好的,就慢慢挑,不著急。老話不也說了,女大三,抱金磚嗎?不行就往小的找。”

把陳氏急得不行。

尋思著去看馬秀娘的時候再跟馬太太說一說,讓馬太太也幫著留意有沒有合適的人選,給郁棠說門親事。

郁棠則覺得她爹的話有道理。

她現在一點也不想成家,與其為了成家找一個,不如等個合適的人。

但陳氏的心情她也能體諒,因而每當陳氏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她都在一旁陪著笑臉,怕惹了母親傷心。

兩個人雇了兩頂轎子去了章家。

馬太太和幾個妯娌早到了,正圍坐在額頭上綁著額帶的馬秀娘身邊問長問短。見陳氏母女過來了,馬太太忙起身吩咐喜鵲去倒了紅糖水進來,馬太太的妯娌們也忙讓出位置給陳氏母女坐。

陳氏就拉了馬秀娘的手,問起昨天晚上生產的事來。

郁棠見馬秀娘面色紅潤,神采奕奕的,想來生產的時候就算是受了罪,一夜就能恢復成這樣,想必身體還行,也就沒有多加關注,注意力不由全放在了剛剛出生的小孩子身上。

粉綠色的繈褓,包著個一臂長的小人,紅紅的小臉,緊閉的雙眼,比櫻桃還小的嘴,微微翕開,那乖巧的模樣兒,讓郁棠心裏暖意流淌。

前世,她憋著一口氣端著李竣的牌位進李家做了寡婦,之後是那些漫長寂寞的日子,這才真正體會到守寡是多麽地不容易。等到了花信的年紀,看著顧曦膝下小兒圍繞,想到自己這一生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她心裏就會又酸又澀,看著別人家的小孩子都會不自覺地笑出來。特別是顧曦的兩個孩子,哪怕是在和顧曦鬧得最不愉快的時候,偶爾遇到兩個孩子時還都會把最好吃的東西拿出來。

這刻見了馬秀娘的閨女,又是她好友的姑娘,她的心一下子就化成了水,不由俯身想去抱抱這孩子。

“瞎胡鬧!”陳氏一把拽住了郁棠,笑嗔道,“孩子還小,可由不得你們這樣玩鬧,你看看就行了,可不能隨便就抱起來,小心閃了她的小腰小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