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終,顧之澄還是拗不過太後,頭昏腦漲的去上了早朝。

她洗漱穿戴好走出殿外時,銀月的殘影還掛在天邊輕晃,並未完全褪去。

冬日的天原本就亮得晚,只有前頭引路的小太監提著的宮燈照得羊腸宮道暈出朦朧的光,把影子拉扯得細長又孤獨。

雪還未化,但是都被宮人們掃到了兩側,堆積出矮矮小小的雪白峽谷。

太後似乎有些不放心,跟在顧之澄後頭,一直目送著她進了金鑾殿內。

顧之澄回頭時,看見太後站在涼如水的石板上,朝她微笑著揮了揮手。

顧之澄嘆了口氣,抱緊了手中的暖爐子,踏進了殿內。

朝臣們望著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病容,有些訝異。

竟病成這樣都來上朝?

小皇帝年紀雖小卻當真勤勉。

顧之澄無暇顧及朝臣們的神色,她只顧埋頭看著腳下的台階,一步一步,走得緩慢,龍袍下擺的五爪金龍揮爪劃出慢悠悠的架勢,最後穩穩當當的坐到了龍椅上。

剛坐下,她便撞進了陸寒一片冷清的視線中。

他站在朝臣們的最前方,一身墨色蟒袍加身,肩寬腰瘦,眉眼冷峻,光是不說話站在那兒,周身上下的氣勢也極為逼人。

顧之澄內心顫了顫,收回視線,烏睫撲簌了幾下。

許是因為在陸寒手底下死過一回,那死亡的感覺太過令人驚懼窒息,所以重活一回,她看到陸寒總免不了腿軟心顫,畏懼得很。

明明上一世,她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於和陸寒唱反調作對的,現在卻慫得不得了。

顧之澄垂下眼瞼,纖長的睫毛在嫩白的肌膚上投下一片細密的陰影,在陸寒眼裏,這便是心虛低頭的表情,看得陸寒瞳眸微微縮了縮。

這個小東西,明明說了不來早朝的,今日又巴巴地趕來了。

呵,真是當著他一套,背著他又一套,年紀小小便慣會演戲了。

陸寒眸中閃過一絲冷色,原本對顧之澄生病的憐惜之情蕩然無存。

因為顧之澄先前與太後說話,耽誤了些時辰,所以早朝已經開始半柱香的時辰了。

她進來時打亂了朝臣們正在議事的節奏,注意力全被她吸引了。

顧之澄不自在地咳了咳,然後虛著嗓子,聲音小小的說道:“愛卿們繼續議事吧。”

很快,朝臣們又重新進入了議事節奏。

而陸寒,則眯了眯眸子看向坐在龍椅上的顧之澄。

他已聽到有人議論,小皇帝病如此重,還拖著病體來上朝,當真是勤勉努力,年紀小小就已有了常人不能有之毅力。

未來也一定是位有責任心的好皇帝。

陸寒似笑非笑地看著顧之澄,弄得龍椅上的顧之澄心驚膽戰的,總覺得陸寒這樣的神色讓她格外膽寒。

若是讓顧之澄知曉陸寒聽到朝臣們悄悄在議論什麽,定要驚得魂都沒了。

幸好,她沒聽到。

只是聽著朝臣們在奏事,諸如某某大臣府中失竊一類的小事都要上奏,著實讓她有些頭疼。

幸好她現在年紀小,可以將這些事都推給陸寒處理,她只需要坐在龍椅上當吉祥物便好。

至於太後說的讓她多在朝堂之上發表自己的見解,多發號施令做些決策......

嗯,以她目前頭疼腦熱嗓子啞的病來說,是什麽都做不了的。

到了最後,大臣們把雞毛蒜皮的事都說了一遍,也終於捱到了快下朝的時辰。

顧之澄剛松了一口氣,又因為禮部尚書的一句話,差點沒背過氣去。

他居然問她,生辰宴該如何操辦。

顧之澄聽完禮部尚書的請奏,就轉眼朝陸寒看去。

陸寒身形頎長站在前方,目不斜視地看著她,卻沒有任何表示,神情疏淡而冷冽,一如既往。

顧之澄不知道他是還沒來得及通知禮部尚書還是故意在試探她,但她原本困頓的倦意已經悉數散了去,手心一片濡濕,在龍椅上坐直了身子。

她愣了愣神,身子有些發軟,強撐在龍椅的鍍金扶手上,輕聲說道:“朕今年的生辰宴......便不辦了。”

朝堂之上隱約多了些起起伏伏的議論聲,像蚊子嗡嗡似的小,顧之澄聽不清。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瞥陸寒,他並未正眼瞧她,而是正視前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是一個專心聽著皇上說話卻不敢擡頭冒犯聖顏的忠心大臣。

見大臣們還左顧右盼議論個沒完沒了,似乎不辦生辰宴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似的,顧之澄便覺得有些頭疼。

上一世,從她十五歲開始就天天上奏著要給她廣納後宮開枝散葉的也是這群讓她頭疼的大臣們......

顧之澄又瞥了一眼神情仍舊疏離未變的陸寒,悄悄將手心的濡濕擦幹凈,才清了清嗓子說道:“行了,此事不必再議,朕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