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路向昆侖前行,雖然洪峰退去,但天空仿佛漏了一個口子似的,淅瀝瀝的雨一直下個不停。被洪水肆虐過的人間,滿目瘡痍,災民遍野。

沿途道路哀嚎行乞者,賣兒賣女者屢見不鮮。

往日繁華熱鬧的人間界仿佛只是一個脆弱的泡沫幻影,被輕輕一場洪水沖得個七零八落,再尋覓不到蹤跡。

“只是下了幾天的大雨,那麽好玩的人類世界,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烏圓走在路上,踩了一腳淤泥,看著那些瘦骨嶙峋沿途乞討的人類兒童,十分地不習慣。

一個小乞丐拉住了他的衣袖,咬著手指頭,可憐兮兮眼淚汪汪地看著他,祈求一點食物。

烏圓想了想,把他裝小魚幹的袋子掏了出來,那是出門前雲娘特意給他做的,

“好可憐,我分你一些吧。”

這裏才剛剛打開袋子,周邊的孩子嘩啦一聲全圍了上來,大大小小什麽年紀都有,一個比一個衣衫襤褸,無數雙黑漆漆的手急切地伸到烏圓的面前爭搶。

頓時有小孩被擠倒了,哭泣聲,哀求聲,叫罵聲,聲不絕耳。

烏圓在一片混亂中被擠回原形,氣得喵喵亂叫。幸虧袁香兒及時提著他的後脖頸把他帶到了高處的屋脊之上。

雲娘特意縫的袋子破了一個大洞,裏面的小魚幹都沒了。烏圓委屈地叼著那個憋了的袋子蹲在屋頂上掃尾巴。

袁香兒把他撈到手上安撫,擡頭詢問清源,“我們還有什麽能做的事嗎?”

她在人間行走的時間和經驗遠遠不如清源,二十年不到的人生也不曾遇到過這樣的大災大難,因而咨詢這位活了一百五十個年頭的長者。

“其實我們能做的事十分有限。”清源坐在程黃的背上看著底下擁擠的人群,“在洪水來臨的時候,修士的力量或許能夠發揮一點作用。但洪水退卻之後才是最麻煩的時期,那些災後重建,安置災民的工作,大部分還是只能依靠朝廷和地方官員,畢竟人數實在太多了。”

他們站的位置很高,俯瞰全鎮,可以看見河堤附近已經有無數的工人在泥濘中扛著沙袋木材,忙碌著加固被洪水浸泡多時的堤壩。

城郭的另一側,碧瓦紅墻的三君神廟,煙火鼎盛,無數信徒在那裏進出,祈求風調雨順,平安渡過災年。

“一百多年前,我也曾覺得能憑借一己之力拯救天下萬民。”清源摸了摸下巴,“後來才發覺個人的力量是極為有限的。你看到路邊饑餓的人,可以給他們一點錢財;看見患了疾病的百姓,可以贈於他們符箓;遇見枉死的冤魂,能為他們念誦往生咒。但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大災大難面前,此行微不足道,只求無愧而已。”

站立在一旁的渡朔開口說話:“阿香不必過於擔心,人類個體雖然十分脆弱,但卻是一個十分強韌的種族。我活了上千年,見到過無數次嚴峻的天災。無數強大的種族消亡在世間,反而只有人類以難以想象的凝聚力和韌性堅強地存活下來,最終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

雨水如織,卻不曾淋濕他的長發和衣袍,水霧之中可以看見他的腳下隱隱有靈力的波動一圈圈氤氳開來。

遠處的河堤之上,冒著雨挑著沙袋的老河工突然停下腳步,對他身後一道擡著物料的搭档說道,

“磊子,是不是有些不對啊。”

“啥?”

“這坡腳好像不太一樣了,沒有松下去,反而眼見著被壓實了一遍,厚度也不對勁,比早上還厚了不少。”

“哈哈,我看你是眼花了,這河堤被大雨沖刷了這些時日,不垮就算不錯了,哪有變厚的道理?大夥加緊把窟窿堵了,下壩去休息是正理。”

渡朔的天賦能力是空間之力,這一路上但凡停下歇腳,他便會默默運用靈力加固沿岸那些被雨水沖刷得岌岌可危的河堤。此刻亦是如此。

鶴族一向被修真門派視為吉祥之物。

這樣一位修煉千年,矜貴高雅,還能主動幫助人類的神鶴,讓清源看了心生艷羨,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靠近渡朔:“謝謝你的幫忙,你……好像挺了解人類?你應該是不討厭人類的吧?”

袁香兒的使徒,不需要帶著枷鎖,甚至也不需要她下達命令,卻不會攻擊人類,甚至還願意主動幫助人類。

清源想不明白,只能一路全力揣摩袁香兒和使徒的相處之道。

渡朔看了他一眼,足下發力,飛身站上了另一處屋脊,遠遠地避開了。

任何門派的修士都不在他的喜歡之列。

為什麽對我就這樣冷漠?清源使勁摸了摸自己的臉。

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太老了嗎?

南河從遠處回來,落到了袁香兒的身邊,他去鎮上采購了一趟食物。

“買到幹糧了嗎?”袁香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