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雲娘下意識伸手去撿那個蘑菇,撿起來又往竹簽上串,串了幾次卻沒能串進去。

袁香兒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輕輕喊了一聲:“師娘。”

雲娘這才擡頭看她,愣了許久,方說了半句話,已經掉下淚來。

“阿搖他……還好嗎?”

在袁香兒的心目中,雲娘是一個集溫柔,睿智,典雅於一身的女性,幾乎滿足了袁香兒對母親的所有幻想。她活得十分自然而接地氣,對生活中的一切都充滿溫柔和耐心。不管什麽時候見到師娘,她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袁香兒幾乎沒有見過雲娘真正生過氣,或者對什麽事驚慌失措過。

因為有這樣一位溫柔的師娘在身邊,袁香兒總覺得自己還能是個孩子,有可以撒嬌的地方,有可以懶散隨意的家,她甚至能讓自己越活越小了去。

可是當看見雲娘哭的時候,袁香兒幾乎在一瞬間恢復了成年人的持重沉穩。

“師娘,別擔心,還有我呢。我一定能將師父找回來。”她扶著雲娘的手說。

雲娘很快收斂了情緒,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抱歉香兒,讓你擔心了。”

那青色的絹帕一角,精心繡著一條悠然自得的小魚。

師娘的每一條手絹,每一件衣物上,都有繡著同一條魚。

袁香兒蹲在她的身邊,將自己所知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雲娘,

“師娘,你看啊,雖說南溟那個地方是遠了點,但也不是沒有人去過的。我這次準備去昆侖,去那裏找一找去南溟的方法。我打算明日就啟程。”

雲娘感到不放心:“南溟那是什麽地方?聽也不曾聽過,那地方必定危險重重,香兒你……”

“當年師父不說,大概是因為我還小,如今我長大了,有能力去找他。”袁香兒用力握著雲娘的手,給予她安心的力量,“這是我一直想要做,也必定會做的事,還請師娘能夠支持我。”

那天晚上雲娘破例喝了很多酒,喝醉了的她拉著袁香兒不放,

“香兒,這個世界上如何能有長生不死的人?根本是辦不到的事,對不對?但阿搖偏偏做到了。”

“我在任何一個地方最多只能住二十年,就不得不搬走。只是這一次,我真的不想搬,我想在這裏等他,怕他回來了找不著我們。”

“阿搖他臨走的時候,什麽都不肯說。我知道他必定是付出了什麽我不能接受的代價,所以才沒辦法告訴我,是不是?”

“我不能讓你去,阿搖唯一交代我的事,就是要我照顧好你。我怎麽這麽糊塗,我不該同意的。我真的不該同意的。”

袁香兒將她扶回臥房。“不用擔心,師娘。一切有我呢。”

安頓好醉醺醺的師娘,袁香兒回到院子中。

許多的夥伴都在昏黃的篝火中飲醉。虺螣現出了原形,大半條尾巴纏在屋檐上,韓佑之正墊著腳尖端著醒酒湯哄她喝。

胡青面帶酒意,媚眼如絲,調素弦唱情歌。

年紀小小的厭女面不改色的端著酒盞,而他身邊的清源卻已經喝醉了,對著一只烤好的乳豬在說胡話,“阿黃,你看一看,人家的使徒都是怎麽做的?只有你每天對我那麽兇。如果你不咬我,我也可以考慮解開你的枷……枷鎖。”

換回的只有鎖在樹樁下的獅子不耐煩的一聲怒吼。

袁香兒端了一大盤烤肉擺在那位使徒的面前,替他解開嘴上的枷鎖。她是做好準備隨時啟動雙魚陣的,但那位看起來十分暴躁的妖魔卻沒有咬她。

“要酒嗎?”袁香兒問。

“來一點。”魔物回答。

袁香兒開了一壇酒擺在他的面前。

“你是怎麽成為他的使徒的?”袁香兒看著大口喝酒吃肉的使徒。

“打不過。”埋頭吃東西的妖魔悶聲悶氣地回答。

南河在院子裏等袁香兒,他化為本體,那身漸變的毛發在月色下瑩瑩生輝。

“要不要上來?我帶你去兜一圈。”南河說。

“當然!”袁香兒站起身擦了擦手,一下撲進了那團超大型的毛絨絨中。

銀色的天狼飛馳在夜色中,袁香兒趴在他的背上,伸手摟著他的脖頸,將自己的整張臉埋進柔軟的毛發中。她閉上雙眼,感受風馳電掣地飛行。夜風刮過,冰冰涼涼的銀色毛發拂過她的面龐。

南河飛得很高,夜晚的大地看上去廣袤而深沉,河流像是銀色的緞帶,蜿蜒鋪就,偶爾有零星燈火,那是人類群居的城鎮。天空的星星仿佛離得很近,絢爛璀璨的天河仿佛懸停在頭頂的蒼穹之上,仿佛這樣飛奔著就能夠一直飛到星空中去。

“阿香。”南河的聲音響起。

“嗯?”

“不用擔心,阿香,還有我在。”

“好。不擔心,我有南河呢。”

疲憊了許久的袁香兒在微微搖晃的脊背上陷入沉睡,南河時常說在她的身邊才覺得舒適而安心,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