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從鄂州一路顛簸,過了信陽之後,官道終於平坦了起來,也意味著距離繁華的京都越來越近。

雖然只是路過,但想到能見到首都的熱鬧繁華,大家精神都振奮起來。

“等出了京都,渡過黃河,接下來的路會越來越難走,再也沒有先前這般安逸了。”仇嶽明給他們潑冷水。

周德運的整張臉頓時垮了下來,“先前這樣都還不算難走嗎?以後還要更辛苦?”

一路的風餐露宿,這位大少爺也少不了灰頭土臉,腰酸腿疼,再也維持不了那份處處精細考究,養尊處優的排場。他聽到接下來的路程還要更加艱難,心中不由連連叫苦。可是看著馬背上年幼的小先生一臉泰然。身體單薄的“自家娘子”更是一路騎行探路,安排食宿,指揮有度。他這個坐在馬車中的“七尺男兒”不得不揉了揉顛簸得酸疼的屁股,將一肚子的苦水咽了下去。

“阿香,去了京都我想去看望一下青狐姐姐,之前多虧她照顧我。”袁香兒身邊的車簾掀開,露出半張少女清麗的容顏,她雙手合十做了個拜托了的姿勢,既嬌憨又可愛。

坐在另一輛馬車上的周德運窺見了那青蔥玉手,給嚇了一跳,

天爺!哪裏突然冒出來的小娘子,這一天一個樣的,心臟都要受不了。周德運慌忙捂住胸口放下簾子。

“你口中的青狐姐姐,就是之前說生活在教坊中的那位狐狸姐姐嗎?”袁香兒騎在馬背上,挨著馬車的窗戶並行。她對胡三郎之前提過的,一直混居在人群中生活的狐狸精有些好奇。

“她一直生活在京都,就沒有被人發現過嗎?天子腳下,繁華盛地,能人異士眾多。能安穩生活這麽多年,你那位姐姐倒也挺厲害的。”

“嗯,青狐姐姐在人間生活了許久,對人類的一切都很熟悉呢。一開始的時候,如果不是她收留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胡三郎接受了袁香兒的邀請,打算從今以後一起到闕丘定居。因此打算進京都之後去和自己的族人道別報個平安。

巍巍古都遙遙在望,城門前車馬如龍,氣勢恢宏。

入得城來,但見千門萬戶,碧樹銀台,玉樓金闕。路上行人,華裾羅裙,環佩叮當。青石大道,金環壓轡,玉輦縱橫。花街柳巷,歌姬妖嬈,王孫買笑。端得是一派繁花盛景,盛世年華。

為了節約時間,袁香兒一行沒有進入內城,只在外城尋了一個便於出入的客棧落腳休息。

周德運在小廝的服侍下要了香湯洗面,熱水燙腳,更換衣服,按腰捶腿,終於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他在飯桌上想起一事,頗為遺憾地說道,

“京都有位音律大家,人謂胡娘子,此次行事匆忙,無緣得見,也算是一大憾事。”

一路走來,因為有周德運這個紈絝子弟同行,每每經過繁華重鎮,在酒肆中用餐歇腳的時候,總要請些當地歌姬琴師來獻藝解乏,這些人不論技藝如何,但凡提到“京都胡娘子”都甘居其二,自謂不如,這讓袁香兒和仇嶽明這樣對音律之道不算十分上心的人也都免不了有些好奇。

袁香兒便道:“既然都到了京都,不如我遣店中夥計去請上一請,不記多少銀錢,到底見識一下是怎麽樣的仙音妙曲?”

她雖說在生活中比較隨性,但其實家中庫房裏堆滿金山銀山,可任其花費,因而對金錢也並不在意。

“小先生有所不知,這位胡娘子雖說是位風塵中人,但想要聽得她一曲妙手仙音,卻非金銀之力可得。一天只奏一曲,不論出多少錢,只要沒有提前邀約,一律不搭理。據說邀約的請柬已經可以排到後年去了。”周德運接連嘆息,似乎真心引為憾事。

這裏正說著,一名周德運的小廝手持一封天青色的拜帖,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大爺,雨師坊的胡娘子來訪,車轎已在客棧門外。”

周德運一下站起身來,“什麽?你說何人來訪?當真是胡娘子?我……我怎生有這般顏面?”

他慌慌張張向外跑,又急急退了回來,“快,快給爺整一下衣冠。蠢貨,手腳利索點。如何能讓胡大家等候,這般失了禮數。”

這裏一通收拾齊整,提著衣擺扶著帽子往外跑。袁香兒和仇嶽明也好奇地推開客棧的窗戶,果然看見酒肆門外停了一輛樸實無華的青帷小車,車上下來一位娘子,只見她丹鳳眼,柳葉眉,淡妝素服,頭上戴著昭君帽,手裏抱一琵琶。

相比教坊中妖嬈多姿的女子,她的容貌倒顯得平常,神色也十分清淡。她的身後跟下來一位杏眼桃腮的姑娘,卻是女裝的胡三郎,胡三郎扶著那位娘子的胳膊,擡起頭沖袁香兒擠了擠眼睛。

於是袁香兒知道這位胡娘子原來便是他口中那位青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