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頁)

李固張嘴想說,只要他和她都還沒離開雲京,便可隨時奉陪。

不料楊懷深馬鞭一晃,硬是擠到兩個人中間,假作漫不經心地對謝玉璋說:“十一郎跟著李大人是來公幹的,哪有那麽多時間。你有事情盡管找哥哥啊。”

謝玉璋對李固的興趣表現得太明顯了。

若真有了什麽,小兒女兩下傷心都還是小事,萬一兩個人腦子不清醒,來個私奔什麽的——當然,李十一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會攜著人家女兒私奔的男人,但還是要以防萬一。和親畢竟是國事,雖知道謝玉璋喜歡李固,知道她會難過,還是得顧著大局才行。

謝玉璋和李固都看了他一眼。二人俱都沒說什麽,李固與謝玉璋告辭,目送謝玉璋上馬離去,才辭了楊懷深上馬而去。

謝玉璋回到朝霞宮的時候,眉間還帶著笑意。林斐頗是驚訝。

“康樂郡主玉體可安好?”她問。

“還是老樣子。”謝玉璋說,“老是病懨懨的,成日裏躺著靠著,就晚間才走走。”

那她高興什麽?林斐不解。

謝玉璋問:“那件事可辦好了?”

林斐點頭:“交待下去了,只是數額太大,需要些時日。”

謝玉璋呼出口氣,說:“沒關系,我還有時間。”

才換好衣服,忽有個人進了內殿,喊了聲:“殿下。”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謝玉璋撩眼看去,不是別人,正是這些日子總也見不著人影的徐姑姑。

謝玉璋看了林斐一眼。林斐給她系好最後一根衣帶,帶著宮人們都退下去了。

“姑姑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吧。”謝玉璋雖然這麽說著,卻並沒有親自過去攙扶這位朝霞宮的保姆尚宮,反而在妝台旁坐下。

徐尚宮有幾分恍惚。她這些日子忙於奔走,的確疏忽了朝霞宮的事務,可怎麽短短時間裏,寶華公主通身的氣勢,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謝玉璋平靜得令人感到陌生的目光投過去,徐姑姑一個激靈醒過神來,拜伏:“微臣,微臣……”說著,竟哽咽了起來。額頭觸地,不肯起來。

徐姑姑是有品秩的女官,但平日裏她和謝玉璋親昵,何時這樣生疏地自稱過“微臣”?

謝玉璋凝視著這個中年女人。

自先皇後去後,後宮為陳淑妃把持,她一點點地把她身邊的人都換了。徐姑姑,其實是陳淑妃的人。

但徐姑姑一直都把她照顧得很好。林斐來了之後,謝玉璋寵信倚重林斐,林斐在一定程度上分了徐姑姑在朝霞宮裏的權力,徐姑姑也沒有太計較,與林斐相安無事。

她其實也沒有什麽對不住謝玉璋的地方。

謝玉璋就是不願意去回憶她死前的模樣。那時候她那麽蒼老,兩眼無神地望著帳頂,嘴唇呢喃。若把耳朵貼過去,便會聽到,原來她一直在呢喃的是——

我要回雲京。

我要回雲京啊。

回雲京……

誰不想回雲京呢?誰想日夜與成群的牛馬為伍,過粗糲又提心吊膽的生活呢?

徐姑姑死的時候,謝玉璋一直守在她身邊,就像後來林斐守在謝玉璋身邊一樣。她送走了徐姑姑,親手合攏了她那雙因為不能回歸故裏而不肯閉上的眼睛。

那眼睛裏有怨。

“姑姑知道了罷?”謝玉璋輕聲問,“我把姑姑的名字劃去了,姑姑不用陪我去和親的。是去旁的宮裏也好,是等著下次放歸宮人回家也好,姑姑盡可以自己安排。”

徐姑姑大哭。

可就和福春一樣,到底說不出“和殿下一起去”的豪言壯語來。

林斐就跪坐在外殿,待徐姑姑捂著臉從內殿出來,疾步離開後,她起身進了內殿。

“沒事的。”她握住謝玉璋的手,“我陪著你,我會一直陪著你。”

前世,她也說過同樣的話,並且做到了。一直到謝玉璋的最後一刻,她都陪伴著她。

但這一世,不用。

謝玉璋微笑,反握住她的手:“好。”

不用,阿斐。

修正過的正式名冊出爐了,一時幾家歡喜幾家愁。

身為朝霞宮保姆尚宮的徐姑姑竟然不在冊,頗令許多人感到憤怒。徐姑姑一直躲在屋子裏不出來見人。謝玉璋若有事派給她,她也默默地做,但能少見人,就少見人。

朝霞宮的事務權力,更是全讓給了林斐。

“她把誰提上來了?”陳淑妃拿到名冊根本沒打開,直到身邊的嬤嬤在她耳邊耳語,她才驚訝。

嬤嬤說:“就是以前中宮的夏尚宮。”

陳淑妃倒吸口涼氣:“她不是早就出宮了嗎?”她當年還很大方地給了那些被放出去的皇後舊人不菲的賞賜,皇帝還因為這個誇獎了她。

“誰知道那老東西根本沒離開雲京,竟然在雲京開了一家鋪子,悄聲藏了下來。要不是這次她自己跳出來,咱們誰還記得她。”嬤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