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所神奇的高中

“一位身穿阿根廷球服的小哥背對門口,仰著頭,坐在一棵椰子樹下一動不動,他嘴巴裏咬著一根長長的樹枝,球衣上印著:拿起筆,放下刀。”

飛機緩緩降落,馬田走出到達口,猛然見到一張自己的非主流照片被一個戴墨鏡的大叔高高舉在手中,照片裏的自己留著長長的劉海,手裏夾著一支筆當煙抽。那是一年前的QQ空間頭像。

馬田心中一緊,趕緊拉低自己的鴨舌帽擋住臉,加快步伐想躲開這令人羞恥的畫面,卻忽然聽到一聲大喊:“欸!是你,你是馬田!”墨鏡大叔高聲喊著,還晃了晃手中的照片,對旁邊的人詢問道,“我戴著墨鏡,你幫我確認一下,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他?”旁邊的人點頭。

所有的人都看向馬田,同時又看著大叔手上高舉的照片。馬田臉上一陣滾燙,立馬對大叔比畫著趕緊走的手勢。大叔熱情地緊跟著馬田往外走:“是你吧,沒錯吧,你媽叫我來接你,說你喜歡排場,我給你弄了張大照片!”

“客氣了,客氣了,小聲點。”馬田尷尬地回應,心中滿是無奈,拉著大叔的手讓他把照片放下來。大叔意猶未盡地不知道在興奮什麽。

出了機場,一股熱浪撲來,海島的氣息包裹了馬田的全身。

這裏的天空一片蔚藍,陽光刺眼,眼睛都睜不開。路邊小店的喇叭統一放著陳楚生的《有沒有人曾告訴你》。大叔一路上興高采烈地介紹著海南島的風土人情,又熱情地介紹陳楚生,稱其為海南島的驕傲,今年全島投票,把他投成《快樂男聲》第一名。馬田翻著白眼,半張著嘴看向窗外。濕熱的海風從車窗外不斷地吹拂進來。

穿過一條熱鬧的馬路,車子拐進一所大學,門內是一段林蔭小道,又往裏開了一段,到了一個“校中校”門口。馬田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打開車門,走下去。

一道鐵柵欄大門出現在眼前,裏面矗立著一棟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風格的藍、白色相間的教學樓,墻上有一些因風吹日曬而產生的裂痕。教學樓前是一片粗糙的水泥地籃球場和塗著紅色油漆,畫著白線的跑道,上面走動著一群來自熱帶的學生,他們穿著各色印著DIY字體的球衣,阿根廷、巴西、英格蘭……猶如一個世界杯現場。

一位身穿阿根廷球服的小哥背對門口,仰著頭,坐在一棵椰子樹下一動不動,他嘴巴裏咬著一根長長的樹枝,球衣上印著:拿起筆,放下刀。馬田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另一位頹廢少年面無表情地路過馬田,球衣背後印著“放我出去”幾個鮮紅的大字。

除此之外,竟然還能看到很多小學生在操場上跑來跑去,追追打打,嘴裏快樂地罵著臟話。學校門口還有一攤一攤的已經幹掉的紅色痕跡。門口旁邊有個少年,面色蒼白地扶著鐵門,忽然吐出一口紅色液體。

馬田嚇得全身一哆嗦,驚訝得合不攏嘴,驚恐地轉頭看向大叔,大叔看了看馬田,又看了看那個“吐血”的少年,笑著說:“沒事的,沒事的,你們外地人不懂,那是檳榔汁!我們熱帶的休閑食品。”

忽然學校的喇叭響了起來:“陳壯成,你罵我的女人,你有種現在就來操場和我賽跑,輸了你就是我兒子,你不來你就是廢物!陳壯成……”驚魂未定的馬田又驚恐地看向大叔,大叔又淡然地擺擺手:“沒事的,沒事的,年輕人血氣方剛!”

此時遠處的教學樓樓梯口出現一個穿著球衣、球褲的少年,他正被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褲子,梳著分頭的老師提著耳朵往辦公室走去。老師大聲教訓著該少年,聲音大到站在門口的馬田都聽得一清二楚:“你真是膽大包天敢進來搶組織的麥克風喊話,還喊得這麽沒有正能量,一點兒都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罵罵咧咧中兩人進了辦公室。

“看到沒,看到沒,老師很負責任的。”大叔邊提著行李邊看著遠處的那對師生,招呼著馬田往學校裏走,“這裏包括小學、初中、高中,私立學校,還不錯,而且在大學裏面,你媽說你調皮,這個學校全封閉,只有周末能出去放兩個小時風,要按時回來,不然以後就沒機會出去了,你媽是我的老同學,你有什麽事就給叔叔打電話,要團結友愛,好好學習……”

大叔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話,而馬田周圍全是發型千奇百怪的熱帶少年和兒童……他們大都穿著拖鞋或者幹脆不穿鞋,在四處快樂地奔跑著、打鬧著、謾罵著。

馬田今年十五歲,不久前感到青春是疼痛的,現在他開始感到心如死灰。

夜裏他躺在靠近宿舍門口的上鋪床位,同學們在黑暗中熱烈地聊天,交換著名字、愛好等。

忽然下鋪的少年尖聲尖氣地問馬田:“上面那位,你海南哪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