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一,二,三。

前一秒,衛優瀾剛說完,她會加倍努力的摧毀我,這一刻我已經想告訴她,非常成功。在她離開以後,裴明珠的臉色也一直沒有緩和過來,誰都沒有先開口,怕一說,這風暴就再也平復不了。倒是甘蒙給了裴明珠一個說不清的復雜眼神。

她來到我床邊,從我床頭櫃的水果袋子裏面,隨手拿出一個梨,看似平靜地坐在我面前作勢削,然後學著某奮鬥裏夏琳的語氣問我,夏平安,吃梨嗎?吃,我把皮剝了,不吃,我把你剝了。

聞言,我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在回答她還是在回答我自己。我說,都剝了吧,連著我一起。接著,那些偽裝的平靜,就隨我這句話,瞬間瓦解。

裴明珠終於回過頭來,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衛優瀾沒有說謊。

奇怪,她在承認這樣事實的時刻,居然也讓我感覺是驕傲的,好像,直到現在,她都覺得,我和許灼分開是應該的,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應該的,莽然人世,只有她是對的,不管任何決定。

我控制不了的有些心寒,是真的心寒,不開玩笑,因為她在很多時候,做事都不會問過我的意願。當然,更多時候那些事情是無傷大雅的,但在這個命題上,在我對許灼的追逐上,她應該明白,我的理智是盲的。但我沒有說出來。我終於知道,開始發自內心的怨恨,是說不出口的,就像愛到極致的感受,怎麽也形容不出來。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對裴明珠產生這樣的感覺。她站在我面前,令我猶如被推上斷頭台的刑犯,我死是我罪有應得,哪怕是她擔任了這個送我上西天的儈子手,那又怎樣。

我吞咽了幾口唾沫,不畏不懼的與她視線在空中交匯,我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舔了幾下幹裂的嘴唇,大概眼裏的光也不太固定,我看著她,輕輕叫她的名字,我說明珠,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原來,你不是要陪我死,是要弄死我啊。

這句話性質真的很嚴重,我也不是故意要說,但我心裏似乎真的如北廣所說,住著另一個人格,我不知道你們的第二人格是怎樣,但我似乎不太喜歡它。它怎麽能這樣口無遮攔呢,它怎麽能,真實得讓我自己都忍不住顫抖呢。

裴明珠似乎也被我那句話深深刺激到了,她不可置信的擡起頭來看著我,我不知道我是怎樣的視線,但她的眼睛卻開始有些泛紅,不知是生氣,抑或其他。她盯著我,特別義正言辭地吐出一個肯定句。

你居然這樣想我。

我默默的頷首,別開目光,不敢再看那張美麗的面龐。空氣凝固了一會兒,我又聽見裴明珠的聲音,她似乎已經緩沖過來了,她彎腰,從床邊拿起自己的背包,斜斜的挎在肩頭,做出離開的姿態。我沒有挽留,我的第二人格還沒有完全消去,我怕明明是挽留的話,出口便成了亂箭,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但她走到門口的時刻,我很清楚地聽見,那熟悉的有些尖細的嗓音從門口傳過來,裴明珠背對著我,沒有轉身。

她說夏平安,就算時光倒回四年前,我還是會做那樣的決定,絕不動搖。如果真要改變些什麽,就是那個傍晚,在教室裏,我一定會堅決的要你做個選擇,是要我,還是許灼。大概,我在那時候就徹底斷了你們那根絲,就不會有後來的所有,和今天了吧?因為,我多麽希望你這一生都能像你的名字那樣,平順的,安樂的,歲月靜好的走完。而不是在未來,每天跟著許灼在電單車之間走險,更不是,時時刻刻因為他的惹是生非而擔驚受怕,麻木到為他收拾鼻青臉腫的殘局都覺得是一種幸運,起碼還沒缺胳膊少腿。

如果你覺得,我錯了,那麽,我認。

她說完,人就消失在門口。我咬著下嘴唇,很丟臉的流了一些眼淚出來。甘蒙終於不淡定了,她一把將小刀氣勢洶洶的扔在櫃子上,罵我。

你哭個鬼啊!她說什麽你就信啊!她要是真為你好她就……

我高喝一聲,將她打斷。

我不聽!

我不聽任何說教!也不聽任何井井有條的分析!真相也好詆毀也罷我都不想再聽!我只想要靜一靜!一個人!

看我情緒開始激動,甘蒙終於閉口保持緘默,最終她和裴明珠一樣,拿過單肩包,瞄了我一眼,便遵從我的意願離開了。

窗外天光暗淡,明明上一刻還晴著的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躲進了深灰的雲層,我心裏翻江倒海,胡亂揩了幾把臉,將那麽一點水漬抹掉,強迫自己鎮定起來。

待我整理好情緒,陸輕舟推開門走了進來,他穿了隨意而單薄的線子毛衣,大開的V領,是我喜歡的風格,於是我故作輕松地調侃道。

從前有個人,他長得很帥,後來,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