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足掛齒。

大三的那個五一勞動節,裴明珠抽風地要拉上我去報名學校的文藝匯演,她特別義正嚴詞對對我說,我們不能學徐志摩那麽高風亮節,好歹在這裏橫行霸道了三年啊,在離開之前怎麽也得揮一揮手帶走大片雲彩!

她說完後,我連正眼也沒有給她,我只是忽然有些難過,我說裴明珠,什麽時候開始你對著我說話也要拐彎抹角了,你要是喜歡那小白臉的男主持你就明說!

似乎被我戳到了要處,裴明珠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那一絲絲過後,她迅速調整好了表情,沖著我一如既往的翻白眼,將我拋給她的問題又拋手榴彈似地拋還給我。

夏平安,我有些難過。從前,在這些問題上我們不是心有靈犀的麽!什麽時候開始你需要我來知會,而不是從我的一舉一動你就能確定事情發展的動向了!

聞言,再看看她義憤填膺卻依舊精致好看的臉,我立時敗了。

這樣不缺吃穿身材臉蛋各種好,加上一張八面玲瓏嘴的女人,到底是怎麽生出來的?連一向以為不善嫉妒別人的自己,偶爾也會開始不平衡。我甚至心理陰暗的想,是不是因為裴明珠太美好,所以上帝才會不高興的一翻手,留下了那些不可磨滅的傷痕。

因為我只有這樣想,才能減少那麽一些些對明珠的負罪。我知道,這些負罪同樣是她不想要的,她不想要我們之間純粹得容不下一顆砂礫的感情,被愧疚全然覆蓋。她那如果不是全部真心,就寧願覆滅的自尊心,即使是我,也抵抗不了。

於是在一個膩熱的下午,我被裴明珠拉著去文藝團報名,在到達目的地的前一分鐘,我們兩人的姿勢是她在前,一手像拖著驢一樣的拖著身後的我,風馳電掣地往前方奔,發尖飛舞,時不時地劃過我眼臉。而當看見那個模樣清瘦,帶著一幅斯文眼鏡框的男孩子後,她在瞬間刹住了腳,平息呼吸,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重重將我往前推了一把,嘴裏念念有詞。

誒,你慌什麽啊?報名的時間還長著,不要急。

因為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出,所以我毫無防備,差點摔了一個大馬趴,身體直直地朝著前方倒去,卻被一雙手穩穩拖住。而我倒過去的直接後果是,在今後的歲月裏,我又多欠了裴明珠一點,雖然我極度不願意承認!

那時我才知道那個瘦高眼鏡有個很霸氣的名字,叫蒼穹。姓蒼原本就不是特別多見,再加上後面的那個字,更是少之又少。

彼時,因為出現了那麽一個插曲,裴明珠早已沒有了表演欲望。在回宿舍途中,面對她眼神掃射的時候,我特別討好地笑了笑,道。

哇!你的目標是改變世界,他的名字叫蒼穹,世界和蒼穹,好般配啊!

這個說法終於讓裴明珠緩了許多眼神的力度。

在事情發生後的第三天,我在自習樓下碰見了蒼穹,對方依然是斯斯文文的樣子,我從他身邊走過,故作沒有看見不與他照面,似做賊一般地,生怕被裴明珠誤會,誰知他卻叫了我的名字,甚至發神經的開始吟詩作對。

同學,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有緣千裏來相會?

因為這樣毫無營養的搭白,我對他的印象立馬蹭蹭跌到谷底,於是我頭也未回,撒丫子跑了好遠,然後掏出手機給裴明珠發短信,難得地憤慨。

你要是真和那只蒼穹有什麽交集,我就毀了你的世界!

誰知裴明珠卻誤解了,她回短信的速度奇快,她說不是吧,難道你也喜歡上他了?難道我們要演一出世紀爭奪戰了?難道從此以後我們的立場要從同仇敵愾變為勢不兩立了?!

她一連幾個難道,把我劈得特別焦,直到我當面給她復述了事情發展的經過結果。聽完我的復述,裴明珠一把扯下臉上那薄薄的一塊面膜,原本就大而水靈的眼睛盯著我,特別驚奇地說了句,沒想到……他還如此有才……

只是此後,裴明珠卻再沒有提起或者關注過那個男生,但這筆帳她卻硬生生地扣在我頭上,理由是,大概蒼穹原本是正常的,自從扶了我一把後,被我這個神經病感染所以不正常了,所以是我的出現直接性地扼殺了她的暗戀……

那個暑假,媽媽打來電話問要不要回家,說是爺爺從鄉下過來了,想要見一見孫女。接電話的時候裴明珠在場,她看我一幅驚恐的表情,細問之後很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或許在大多數人的記憶中,對於爺爺奶奶的印象都是慈祥的,和藹的,在自己挨打時候會充當救兵的天使,可是在我心目中,我爺爺在我生命中充當的角色就是撒旦,而且是拿著武器隨時會攻擊我的撒旦……

爺爺是老一代幹革命的,新中國解放以後卸甲歸田,在鄉下修了一座老式庭院的房子,種花種草,悠然自得。那時候我才多大?十歲左右,整個夏天都被蟬鳴鳥叫充斥著,原本是應該和小朋友揮汗如雨玩兒得不亦樂乎的年紀,我卻被爺爺逮著同他一起看各個頻道的電視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