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松樹下夢小戰士(第2/3頁)

阮寧看他如此漠無表情,無心虛無尷尬無不適,她反倒臉紅得像猴子屁股,攥著手提包,不自在極了。

俞遲手機忽然間響了,阮寧一直站在他的身旁,看到那上面清楚的英文“Morphine”,阮寧不懂是什麽意思,她距離他如此之近,卻能聽到電流對面的聲音,那句清澈的女音:“我回來了,林林。”

阮寧瞳仁一瞬間收縮,心跳得劇烈。這是誰?俞遲似乎察覺到阮寧能聽到,眼睛直直盯著他,又仿佛帶了重新相逢時那種強烈的恨意和厭惡。電話對面的女孩曖昧而親昵,她像對著最親密的愛著說著我回來了林林,讓阮寧恍然有種錯覺,仿佛電話對面的女孩本該是她。

除了她,沒有人稱呼他林林。

而俞遲垂下額發,對著對面的女孩輕柔而熟稔地說了句:“好好休息,費。”

阮寧倒退了兩步,審視眼前的少年,眼前的男朋友。他目光帶著恨意看著自己,而把溫柔呵護給了電話中稱呼林林的費。費應該是費小費的昵稱,而他與費小費的關系正如她心中最糟糕的預感——相交甚厚。

阮寧感覺內心枯索,有些費力地呼吸,可是連空氣中都參雜著巨大的痛苦酸澀。俞遲掛斷電話,再看阮寧,卻覺得她在短短一刹那,面目蒼老了許多。這年輕的容貌,為什麽一瞬間衰老。

兩人肩並肩走在街頭熙攘的街道上,阮寧卻在倉皇地不斷調整呼吸。俞遲問她,你怎麽了。

阮寧笑得很好看,她說她沒關系。

可是這個呼吸聲,怎麽聽著怎麽糟糕。

俞遲停了下來,說:“你先緩緩,不要再往前走了。情緒不好的時候,深呼吸五次,跟著手表。”

俞遲看著手表,教面前的姑娘調整呼吸,阮寧卻覺得自己狼狽得捉襟見肘,仍無從質疑。

她最後調整著呼吸,卻十分痛苦地哭了起來。她蹲在地上,雙手蜷著頭,青筋暴露。沒有一場哭泣如今日這般,不是為了發泄,而是壓抑到了無法抑制的田地。

曾是她的林林,如今卻是別人的林林。

他不再讓她喚他林林,原來是這樣一個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原因。

阮寧想起自己背井離鄉,到了繼父家鄉之初,她曾做過的一個夢。夢裏林林長大了,長成了平凡人的模樣,剪著板寸,笑容淺淡。他說自己回到了父母身邊,一切過得很好。阮寧說我能摸摸你嗎,林林說不能,我得了一摸就會死的病。阮寧哈哈笑著去摸他,結果他真的脫離血肉,變成白骨。林林說對不起我早就死了啊,從離開你的時候就被人害死了,我只是想再見見你,所以騙了你。

阮寧從噩夢中驚醒,心中悲戚月余。

她覺得最壞的結局莫過於此,可是最壞的結局不是如此。

俞遲不知她情緒為什麽突然就糟糕成了如此,他蹲在她的面前,深深嘆了口氣。俞遲拿紙巾幫她擦眼淚,眼淚像條洶湧的小瀑布,滴在少年蜷縮著的掌心中,倒成了一汪小池水。

他說:“不要哭了。”

阮寧說:“我餓得喘不過氣了。”

他帶她吃遍了電影院前夜市一條街。因奶奶教養嚴格,俞遲打小就不愛吃羊肉串涼粉團子酸奶之類的小吃,阮寧豈不知道,可是她這會兒已然自暴自棄,倒是每樣都點到了面前,還吼著要了兩串烤腰子一串烤雞爪一杯紮啤。

姑娘一口肉一口酒,喝了半杯黃湯,只覺得剛剛那場情緒病簡直扯淡,徹底豪氣沖天,嚷嚷道:“老板,再來一大杯紮啤。”

俞遲微微挑眉,似秋水般的眼兒清澈見底,紮啤被殷勤的老板遞到,阮寧舉起來遞給他:“俞遲男朋友,喝!”

如果有一杯紮啤解決不了的呼吸不暢醋泡軟骨病,那就兩杯好了。

俞遲啼笑皆非,卻靜靜陪著她喝了起來。

她把烤羊肉遞到少年的唇邊,少年也能吃下,遞腰子,也能吃下,遞雞爪,照樣吃下,可以看出他並不愛吃,可是教養沒輸。小女子可嗤笑不可恥笑,除非又想背著狗糧奮戰二十余年,於是這場推杯換盞還算愉悅,末了,少年小臉依舊瓷白美麗,小同學臉頰已然紅得霞光半邊天。

好了,於是該到酒後吐真言的環節了。

阮寧說:“大兄弟……”

俞遲:“嗯?”

阮寧= =:“男朋友,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但我還是問了吧畢竟憋久了會生病,其實你是喜歡費小費的吧。”

俞遲不動聲色:“費小費待我如親弟。”

阮寧深吸一口氣,抹了一把臉,說:“也就是你喜歡她,她不喜歡你?”

俞遲並沒有回答,卻淡淡笑了,眼中依舊是深深的厭惡,甚至帶著悲傷,可是並沒有聚焦。

阮寧竟一瞬間悟了,她一直以為俞遲眼中時刻存在的厭惡是對準了自己,可事實上並不是,他只是打從心底厭惡自己,才在眼底眉梢都帶著這樣不安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