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台風天氣不宜告白(第3/8頁)

恨自己當時的決絕,也恨她不敢直面自己的心意。她不知道,在她決定想要忘記他的時候,她打著自己受傷了的旗號,又傷了他一次。

狠狠的重創,說不出跟三年前那一次相比,哪一個更徹底。

記憶裏,是他告白的時候式微鄭重其事地問他:“陳逍,你確定你知道愛是什麽嗎?”

“知道吧。”他微微攢眉,心說這女生怎麽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問題?

式微微微垂頭,“我心目中的愛情很神聖,神聖到你可能承擔不起的地步。這是一輩子的事,你答應了就得負責到底。”

她神色不似平日輕松,因而他也正色起來,“你說說看,我如果做得到,也好讓你心裏有底。”

女生輕輕一笑,明媚有如八月的陽光,“愛就是不離不棄地喜歡,始終如一地維護。就算有天我不喜歡你了,你還是會喜歡我。”她擡頭看他,一雙眼睛明亮透徹,“你做得到麽?”

他輕輕搖頭,女生無言地離去。

再等到他說出那一句“我愛你”已是一年後。時隔一年,在她面前他依然說出同樣的話,比第一次更鄭重的語氣,也更堅定的心意。他給了她自己從未想過能許出的承諾,換來七十八天的形影相依和之後三年前決絕的分離。

他們那麽難得才在一起,又那麽不甘心地分開。僅有的七十八天,不能回報從前,也沒法面對以後。她怎麽能忍受這樣的遺憾,說要把一切都抹去?

如果承諾是這樣廉價、可被隨意悔改的事,那麽說出口的一輩子,又該被置於何地?

陳逍起身走到窗格前,伸手去觸了下小鹿的耳朵。

寧馨看著他的背影。和三年前一樣,幹凈,清爽,帶著淡淡的溫柔的氣質。讓人看了,很想從後邊擁住他。他看著窗外,站姿很隨意,卻依然挺拔。直到疾風驟雨拉垮了天色,將他的側影勾勒得有幾分陰翳。

陳逍轉過身,寧馨的視線還未收回,猝不及防和陳逍的目光撞在一起。在最初相識的時候,陳逍望向她的神情是滿滿的陽光,而此時,他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復雜。兩個人都有片刻的靜默,然後,陳逍淡淡地說:“寧馨,我們先談談吧。”

式微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房間裏空空蕩蕩的。

陳逍和寧馨不知去了哪裏。窗外大雨滂沱,大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小樹直接被連根拔起,一片蕭索動蕩。連著人心都亂作一團。

這樣的天,他們能去哪裏,會去哪裏?

式微逼著自己不要多想,打開電腦上網。

論壇裏,只有徐迦孤孤單單的一個房間,名字是“Sorry”。

不知為何,式微覺得這個詞表達的是一首歌。於是她問,“Buckberry的?”沒多久徐迦就回了過來,“你竟然知道Buckberry。”

不是知道Buckberry,只是知道這一首歌而已。當年她提著行李從學校出走那天,校園裏放的就是這一首歌《Sorry》。從來只放口水歌的電台破天荒放了一個禮拜的英文搖滾。

她踏著激烈的節拍走出校園,陽光灼痛皮膚,晃了她的眼。她沒力氣再回頭看一眼這個她當年執意考取的學校,只聽到歌手聲嘶力竭地唱著:“I'm sorry I'm bad, I'm sorry you're blue,I'm sorry about all the things I said to you……”

每一句Sorry都像是一個石子,丟進她心裏,砸出深深淺淺的印記。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嗎?這句當年被她一笑而過的台詞,如今浮起在心頭,感覺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徐迦,上次的事,抱歉。”

“不用放在心上。”徐迦在鍵盤上敲,“我很堅強的。”

“對,你是徐堅強。”

“為什麽我覺得徐堅強是一頭‘哼哼’的名字。那請問你叫什麽?”

“徐小白菜?”

“好吧,徐小白菜同學,你願意做徐堅強同學的女朋友嗎?”

一句話,成功地讓打字打得正歡脫的式微在屏幕前沉默了。濕漉漉的頭發亂亂地披散在頸前、肩後,水從發梢滴落在手腕上,她一只手抱著膝蓋,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抹著水珠,無言地看著屏幕。

那頭也寂靜了,一時無語。

半晌,徐迦略有些自嘲地開口,“果然,這句話說出來一定會冷場,百發百中,屢試不爽。”

“你打算測試一下這句話造成冷場效果的概率嗎?我打賭是百分之百。”

“那我打賭不是百分之百。賭我自己,要是你贏了,我就把我自己輸給你。”

“這個笑話略冷。”

“你覺得我在和你說笑話嗎?你怎麽就一點都不擔心我會覺得心冷。”

徐迦微嘆了口氣,起身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可樂,猛灌了幾口。外邊風大雨大,整個城市在台風天氣裏呈現出近似傾斜的姿態。

音響裏放著的音樂並不是Buckberry的《Sorry》,而是一首被彈得不成曲的《夢中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