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7 沉澱(第2/4頁)

“我對門啊,你沖誰借的床位?怎麽沒下來接一把?”朱寧莉說,“我要去自習。”

章遠把鑰匙交給何洛,“這不是回家過節了麽,要不然哪兒來的空床。”他掏出兩個橙子,“拜托拜托,我請你。”

何洛扯扯他的衣襟,“別麻煩人家了,我真拿得了,從學校到火車站不也是我自己背的?”

“那算了。”章遠瞥一眼朱寧莉,悻悻然聳肩,“橙子也沒了。”

“你可真……”何洛笑著拍他一下,拿過橙子看了看,從袋子中換了兩個出來,“這樣有圓肚臍的母橙子比較好吃,特別甜。”

“啊,橙子還分公母啊?”朱寧莉接過來揣在大衣口袋裏,“謝謝啦!無功不受祿,我帶你上去吧。”又轉頭瞪章遠,“這是看在你女朋友的面子上,可不是送你的人情!”

她又想起班幹會上,章遠緩緩站起來,“如果我天天對你笑,你覺得有安全感嗎?”還帶著一絲戲謔的笑。然而,剛剛他拿著橙子伸出手來,嘴角彎起,是發自內心、快樂幸福的微笑。眼前這個表情溫暖的男生,是那個桀驁的冷漠的章遠嗎?

張葳蕤攤了一床的衣服,朱寧莉推門而入,“哈”地大叫,“我以為自己走到金太陽商業街了。今天你要開個唱麽?”

“是你說你們系女生少,找我們去舞會充數的啊。”張葳蕤亮出一件純白荷葉邊襯衫,“這個,外面穿那件淡粉色的條紋針織衫,加上粗花呢百褶裙,好不好?”

“第一,這一身是挺可愛的;第二,是我邀請英語系的女生時你聽到了,可不是我拉你去充數。”朱寧莉哼了一聲,“你不要去比較好。”

“為什麽?”

“何洛來了,剛剛下火車,就在我們對門。”

“何洛?”

“對,不要告訴我,你沒聽過這個名字。”

張葳蕤“嗨”地吐了一口氣,短促輕淺,“我以為什麽大事兒呢。我早就知道章遠有女朋友,都說了,有這樣一個哥哥也不錯。你以為,我為了他去你們的舞會嗎?”

朱寧莉沉思半晌。“好吧,你去吧,”她彎彎嘴角,“不去都不行!”

出了宿舍,朱寧莉有些懊惱,總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殘忍。長痛不如短痛。她盡力說服自己,蛀牙不拔,每次發炎都痛得受不了,不如一勞永逸。張葳蕤是怕牙醫的小孩子,那麽把她推到病床上,也不算對不起她。

“你會跳嗎?”章遠問何洛。

“會一點點吧,掃舞盲的時候學過男步。那你呢?”

“會,當然會跳!”章遠笑,“大秧歌,夠交誼吧。算了,我們走吧。”

何洛不置可否,捉緊他的手,輕輕搖著。“我還沒有和你跳過舞呢。”

“不就是摟摟抱抱麽?”章遠附耳道,“一會兒讓你為所欲為,還不成?”

何洛瞪他,“不成。”

“那換過來,你讓我為所欲為?”腳面被踩了一下。

何洛擡腳,亮出鞋跟,“你再說,我就踩實了!”

章遠嘆氣,“大姐,我真的跳得難看,會粉碎你心中所有的浪漫幻想的。”兩個人站在場邊,都有些僵硬。系裏特地請了三五位高年級國標協會的來做示範。章遠瞟了兩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何洛自然而然地架起右臂,伸長左手,發現自己和章遠的姿勢一樣。猛然醒悟,趕緊換了女步的姿勢。

“丟人就丟人吧。”章遠說,“豁出去了。我數一二三,然後一起開始走那個最基本的。”

“方步,是吧。”好歹學過,還記得兩個名詞。

“一、二、三。”章遠和著音樂的節拍,“走。”

“哎喲。”同時大叫。何洛竟然也走起男步,兩個人撞在一起,左腳結實地踩在對方右腳上。“看人家,你要後退的!”章遠說,“真笨!”

何洛尷尬地臉紅。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一同笑出聲來,輕輕地擁抱一下。

張葳蕤退到門口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她有些累了。悠揚的樂曲,飛揚的裙裾,深情的雙眸,讓人窒息的浪漫的空氣。一切都不真實了。他心不在焉的表情,他的冷漠,他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不羈與滄桑。這才是章遠,不是麽?

而她一出現,他的冬天就結束了;她一揚嘴,整個世界就為她微笑。心底刺痛,有什麽咬嚙著她的心,讓她把拳頭攥的緊緊的。

嫉妒,是嫉妒。

張葳蕤一轉身,沖到門外。

淩厲的北風刮在臉上刀割似的痛。努力擦擦眼睛,不知什麽時候,被風吹出的眼淚已經結成了冰晶,粘在睫毛上。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

章遠的冷漠更冷。

可是,他對別人的笑才最冷。

或許,只一個燦爛的笑,便打動了張葳蕤的心;從這一刻開始,她明白,什麽兄妹一樣的感情,不過是自欺欺人。那個叫做何洛的女孩,把一個新的章遠呈現在她面前,又風似的把他帶走了。她打開了天堂的大門,說:“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吧,看哪……”之後又把它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