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8頁)

“好了,都住嘴。”遲遲未開口的王副總不耐煩地舉手壓下這場爭吵,“木已成舟,責任是一定要擔的,推來推去成何體統。都出去好好反思一下。”

“王總,我……”我及時拉住了還要理論的南希,他雙眼裏飽含著憤怒和委屈的淚光,可最終還是不甘心地垂下了肩,放棄了。

前腳剛出辦公室,任南希就一把揪住了Shine的衣領,將他摁到墻上。在南希高大身形的對比下,小身板的Shine活像一只被釘在墻上的青蛙。

“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汙蔑我!”他吼道。

“誰小人了!誰汙蔑誰了!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打啊,有種你就打我啊,姚總監會替我討公道的!”他還在演,故意高聲喊著,整層辦公樓的同事都看過來。如果殺人不犯法,我真想把他這副下賤的嘴臉塞進水泥攪拌機!

可理智讓我拉開了任南希,“你住手,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任南希顫抖著松開了Shine,側身一拳捶在墻壁上,那一拳一定非常疼,但跟他胸腔裏那團憤怒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他狠狠咽下一口氣,撞開了我。

二十分鐘後,我在公司的頂層找到了任南希。

他雙手抓著天台生銹的鐵護欄,大風吹亂了他的頭發跟襯衫,他眺望遠方,似乎冷靜了不少。我安靜地走到他身旁,掏出一根煙點燃,送到了他嘴邊。他遲疑了會兒,接過猛吸了兩口,嗆得直咳嗽。

很久後,我才開口了。

“是我牽連了你,當初就不應該喊你幫忙。”

“這事不怪你。”他緩緩回過頭時,我才發現他雙眼紅了。哪怕曾在這個北方男孩臉上看到過各種愁苦和悲愴,但如此委屈還是第一次。他臉上的脆弱像片薄紙一戳就破,他說:“我只是怪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我只怪自己太蠢,以為只要努力做事踏實做人就能有好結果。”

“南希……”

他頹喪地打斷了我,“陳默你還沒明白嗎?其實姚麗華一開始就知道真相了,很可能他們一早就串通好了,讓《橙》出錯,讓我背黑鍋。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他們是蛇!都是蛇!!咱們鬥不過的!”

“我已經打電話給雯姐了,她正趕回來,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我安慰著任南希,同時也突然意識到,自己太依賴雯姐了。

他露出了聽天由命的慘笑,“能有什麽轉機,就算不辭退我也不會輕易放過我。你根本不知道,上次我姑姑姑父回老家後大肆跟鄉親父老們炫耀我在星城的房子有多好多漂亮。我爸媽立刻說要動身住過來,我只好打電話騙他們說房子還沒完全裝修好,我說了整整一晚才勸住他們,還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又會提這事。現在好了,別說房子,工作都要泡湯了……”說到這他掐住下巴,聲音克制不住地哽咽了,“兄弟,你知道嗎?我現在真想一頭從這裏栽下去。”

我摟住他的肩,“別說傻話,好死不如賴活,再糟能有多糟呢?大不了咱們一起去天橋底下賣唱。你看你不是自學過吉他嗎?周小野會敲架子鼓,我唱歌還行。說不定咱們還能組個失業三人組呢……”

我的笑話讓南希沒有那麽悲傷了,他仰起頭試圖把眼淚藏回去,很久後才沉重地嘆息了一聲,“你還別說,我以前唯一的夢想是當個流浪歌手,背著吉他到處賣唱。現在歌手是當不成了,流浪倒快成真了。”

中午我把事情原委跟大家說了一遍,辦公室裏立馬沸騰了。郭愛卿叫嚷起來,“我操!Shine人呢?那個賤貨,老娘要跟他單挑!”

“鬧夠了沒?還嫌事情不夠糟嗎!”我更頭疼了。

“欸,你們倒是說說,一個男人怎麽才能賤到這種程度啊!他爹娘當初要是知道生出來他這麽個賤種來,造孩子那會兒用來散散步該多好啊!”不得不說,郭愛卿惡毒的詛咒為我們出了一口惡氣。這會兒任南希像尊被遺棄的雕像,只是躬著背一言不發,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鞋子。

“雯姐回來了嗎?”我又問。

“還沒有。”張可可搖著頭,還要說什麽,這時門被推開了,小涼一臉擔憂地望著我們,“二十分鐘後,去會議室開個短會。”

無疑又是一個噩耗。

下午的會議很糟糕,幾位高層在嚴肅壓抑的氣氛下聽Shine跟南希爭辯了一會兒,越爭越復雜。最終大家顯然不打算再浪費時間了,姚麗華跟幾位高層眼神交流了一下,隨後平靜地宣布道:“這次《橙》的紙張錯誤,你們組都有責任。但其主要責任在於主編陳默,以及負責工單簽字的任南希。作為處罰,你們兩人將會扣掉今年的所有獎金和年終獎……”

憤怒差點沖開了我的天靈蓋,但我忍住了。可任南希沒能做到,他激動地站起來,“我不服這個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