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12頁)

“砰!”

好吧,我感謝他在下一秒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用腳。

今天周小野的造型格外詭異,做作的七分頭完美COS了抗日時代的漢奸走狗,一套不合身的報喜鳥西裝更是穿出了卓別林轉世的韻味,至於那股惡意彌漫開來的廉價香水味,讓我想起了十五歲那年去過的遍地煙頭和避孕套的黑網吧洗手間。

“陳2B,如何?!今天哥有沒有顯得特成熟特幹練。”這貨朝我自信一笑,打了個響指。

“不錯,咱星城市民的形象平均分就是給你這種人拉低的。”關於他叫我陳2B一事,我從來都是堅決反擊。

“智商低就算了,審美也低,你這人沒救了,趕緊回娘胎重造吧。”

“新鮮了,出門從不帶腦溝回的人也有臉說別人智商低?”

“丫再說一遍,信不信哥今晚讓你露宿街頭。”

我沒工夫再跟他貧,“周小野我告訴你,如果現在你馬上趕去機場接應雯姐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否則今晚,就你那張引以為豪的房產證,我保證把它撕碎了給你沖麥片。”

周小野愣住了,慌慌張張地掏出手機看了眼,立馬以光速從我眼前消失。

如果不特別去提那張房產證,我幾乎要忘了這事。雖然從我們認識以來關系就急劇升溫,很快被大家稱為好朋友、鐵哥們、真同事、假基友……但說到底,他最終還必須是我的房東。所以他有權像周星馳電影《功夫》裏的包租婆一樣,哪天心情不好,就擰著我的行李或者我本人往十幾樓的窗外扔。

這事說來話長。

半年前吧,也可能更早一些,我在一個天氣越來越冷的深秋輟學了。

輟學的原因非常復雜,這個決定醞釀已久。

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一覺醒來時窗外陽光明媚,天空湛藍得像被潔爾陰洗過。身邊三個宿醉的同學還在酣然大睡,那一刻,我的胸腔裏便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是時候了,離開這裏,過我想過的生活。

我簡單地收拾行李,離開寢室。

走之前還不忘給教導員發了一條短信:“王老師,我不讀了。在這最後的時刻,有件事情我覺得必須讓您知道,上次路過芙蓉西路那排粉紅燈光的小巷口時我無意看到您從‘夏威夷桑拿店’走出來。鑒於您始終秉持自己的教育理念,堅持要我們做一個純潔的高尚的脫離低級趣味的21世紀新青年,所以我強烈推薦您下次去‘溫州洗浴休閑中心’,聽說那裏的大嬸都是直接賣身從不賣藝,如狼似虎一點不帶委婉,相信比較能滿足你這種高尚物種的需求。另外,畢業證我不要了,再見。”

這條超長容量的短信花了我三毛錢,算是很貴的一個告別了。

發完後我把手機卡取出來,扔到了學校的噴泉池裏。然後一頭紮進無業遊民聚集地——網吧。在打了三天三夜的《穿越火線》後,我才意識到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況且,我也不能永遠睡網吧的沙發,吃網吧的泡面,調戲網吧的前台小姐,以及在網吧的廁所刷牙洗臉大小便。

我決定先找間房子。

很快,我在同城網上看到了一條租房信息。

——三室一廳,兩室已有人,現找合租者分擔一房,精裝修,家電齊全,男女不限。價格400。

我反復看了三遍,還是難以置信。要知道,在這房價幾乎要沖破臭氧層的年頭,身為省會城市的星城居然會掉下這種餡餅,這顯然不科學。但轉念一想,就沖著這廉價的房租,哪怕它背後是人販子的賣腎騙局,也得去試一試啊。

當天下午我便提著行李登門拜訪了,當時的心情用《愛情買賣》的歌詞來表達就是: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開門的人,正是周小野。

他蓬頭垢面,半身赤裸,下面穿一條寬松的夏威夷風格大花褲衩。而他的手正在褲襠裏某個可疑的部位處撓啊撓!

整個過程我驚悚圍觀,倒吸了一口氣。

我強迫自己鎮定,試著挪開視線打量他身後的客廳,然後我緩緩閉上了眼:我長這麽大,從小學四年級就開始住校,半個月不洗的內褲掛在床頭都可以忍受,自認為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可眼下的淩亂程度,還是深深驚艷到了我。我差點就忍不住要問:閣下您確定您真的是人類嗎?而不是一只長得很像人類的禽獸?!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套房子是周小野的。準確說是他媽買給他的,還包括一輛事後被他改裝得面目全非的大眾汽車。而他雖然是個邋遢宅男,還不至於糟糕到這種程度,一切都是他故意偽裝的。按照他的理論:如果求租者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忍受,那就完全不用擔心以後的相處問題了。

事實證明,之後我們果真相處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