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今生溫暖,今世無怨(第4/9頁)

有幾回走到病房的門口靜靜地聽著,他們只是說著一些不相幹的瑣事,女子輕輕地巧笑。我聽了有一絲的惱怒,她比母親年輕,她比母親漂亮,她比母親有作為,她是一個年輕的女翻譯,我不自覺地拿她跟母親比較起來,心中有一絲絲恨父親。我隱約覺得,父親正在背離我們,背離這個家。

那件事之後,我對父親的態度有了改觀。父親喊我,我總是慢騰騰地應付著。有時候在餐桌上吃飯,有父親愛吃的東西,我趁父親伸出筷子還沒夾到的時候,迅速夾到母親碗裏,然後說:媽,你吃,爸爸的胃不好不能吃。父親已伸在半空的筷子只好停下來,尷尬地看著我,莫名其妙地笑著說,這丫頭最近怎麽了?好像處處跟我作對似的,那天,我到處找那件新襯衫沒找到,原來被她藏了起來。聽了父親的話,眼淚迅速彌住了我的眼睛,我趕緊低下頭往嘴裏扒飯,不再吭聲。

我悄悄地觀察著父親的反應,我擔心某一天早晨起來,父親會突然提出和母親離婚,然後離開我,離開母親,離開這個家。事實上,我的擔心是多余的,父親並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對母親依舊體貼,風平浪靜地過了好多年,家中並沒有什麽變化。我心裏有些鄙視父親的虛偽。

有好幾次,我靜靜地倚在門邊,看母親為我們忙裏忙外,那件事便如鯁在喉一般噎得我難受,我幾次沖動得想把那件事告訴母親,忍了再忍,終於沒有說。因為我怕看到母親的淚水,因為我怕這個家從此散去。

後來,父親退休了,迷上了下棋,盡管是個臭棋簍子,但每逢我回到家裏,必然要和我殺幾盤。有一天正殺到興頭上,忽然接到一個電話,是個陌生女人打來的,約父親去參加一個聚會。父親欣然答應了。

我問父親是誰,父親不說。看著隨即開始準備的父親出門後,母親說,是你父親的紅顏知己。我疑惑不已,驚訝得合不攏嘴。我說:“媽媽,您可真夠大度的,您不怕父親跑了?”母親說,大道理我不懂,小道理倒是有一個,越是你愛的人,你就越要相信他,給他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選擇。一味防範,只會適得其反。你父親是個坦蕩的人,這一點上我是相信他的。

“我還當您老人家不知道呢,我做保密工作做得很辛苦,害得我白白擔心了好多年。”我嗔怪著說。母親笑了,說我是個傻孩子。我為自己曾經對父親的懷疑感到羞愧,為自己曾經處處針對父親感到後悔,他是我最親的親人,我有什麽理由不相信他,不愛他呢?人生的路上,有風雨,有彩虹,更要有信任。信任就像一壇醇香的老酒,喝在心裏,又美又暖,且回味無窮。

今生溫暖

◎王者歸來

他22歲那年路過一個籃球場的時候,目光忽然被吸引住了。一個梳著短發,滿臉稚氣的女孩兒站在三分線上,只用一只手便能將球拋出優美的弧線,然後穩穩地落進籃筐。他輕輕走到她身後,環抱著雙臂,微笑著看她打球。她用白皙的手臂擦拭著額角的汗水,忽然發現了身後的他,抱著籃球站在原地羞澀地笑著。

她把籃球傳給他,他笨拙地接過籃球,以極不優美的姿勢把球向籃筐投去——籃球擦著籃板飛了出去,三不沾。他略顯尷尬地站在原地,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她卻捂著肚子放聲大笑起來,她沒想到他會笨到這種地步,少女清脆的笑聲在空蕩蕩的球場裏輕輕飄蕩著,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縈繞一生的溫暖正在彼此之間緩緩蔓延著。

16歲的她用急促的語氣,不停地提醒著他投籃的姿勢,像個嚴厲的教練。打累了,他們就並排坐在一起,他搜腸刮肚地給她講著各種各樣的笑話,逗得她笑得直喊胃疼。他是孤兒,從來不知道親人是什麽樣的,但這一刻他卻覺得和眼前這個小女孩兒有說不完的話,就像妹妹一樣。她從小便和父母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漂泊,父母整日忙於生計,從小她就不願意和人交流,而和他卻有著說不出來的默契。這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有些人,你和他相識一生,卻總是無法走進彼此的內心;而有些人,只看一眼,便會在心底深深紮根,不必時時想起,卻一生也無法忘記。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自然。

從那之後,他經常去球場看她打球,遠遠地站在那裏,默默地看著她。他天生就是個運動白癡,修長柔軟的手根本控制不住籃球,只有拿著畫筆的時候,才能自在隨心。她總是借此小小地嘲弄他一下,他也不示弱,口才伶俐,見多識廣的他總能把她說得啞口無言。每次看見她氣鼓鼓地坐到場邊生悶氣,他的心裏又莫名地牽痛著。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悄悄湊過去,附在她耳邊哄她:再好的獵人,也鬥不過我這樣的老狐狸不是!她被逗得不住發笑,用手使勁戳著他的額頭:對,你就是最壞最壞的老狐狸!從那之後,老狐狸就成了她對他最特殊的稱呼,透著調皮,透著親切,透著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