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的雙刃劍

也不知是不是來回奔波了幾趟,陳可欣的精神不大好,看起來很疲憊,目光裏有淡淡的憂郁,不過依然很溫柔地微笑著打完招呼,又替陳鳴整理了一下蓋在腿上的毛毯。

陳鳴右臉有一大塊瘀青未散,他的臉色更糟糕,是那種不健康的蒼白,高眉深目的五官反而更立體地凸顯出來,他眼珠原本就不是純正的黑色,嵌在沒有血色、瘦削的面孔上,有種病態的灰敗。他歪靠在輪椅裏,像黑白大片裏的模特般,沉郁又含蓄。

許嘉言糾結了片刻,想著對方畢竟幫忙救了姜艾,還是友好地打起了招呼:“醒啦?醫生說你還需要多臥床休息。”

陳鳴一直低著頭,好像沒啥力氣,手擡了兩次並沒有比畫出話來。

陳可欣笑著替他回答:“中午就醒了,在屋子裏待著有點憋氣,我就推他出來走走。”可能是擔心陳鳴的傷勢,她的笑容有點不自然,好像帶著苦意。

溫正楠見正主來了,繼續了方才被打斷的話題:“陳小姐,你大哥的醫生告訴我,你要求在他的藥水中添加……”

陳可欣突兀地再次打斷了溫正楠的話:“那個我一會兒再跟你們解釋,我哥的意思,讓我幫他問問,他想上去看一下姜艾可不可以?”

與此同時,陳鳴也擡眼定定地看著許嘉言,他的目光裏都是祈求,甚至含著幽黯的絕望,那樣無助而揪心,簡直令人無法拒絕。

他費力地擡起手,比畫了幾下——“我不進去,只上樓看她一眼,可以嗎?”

許嘉言覺得,如果是局外人,他自己都要被陳鳴感動了,可他太清楚陳鳴的殺傷力,以至於連陳可欣都哀求地望向他,他都還在搖擺不定。

“一會兒我就去辦出院手續,我哥的意思,他看了姜艾就走,離開。”

陳可欣的話終於說動了許嘉言,而看不懂手語的溫正楠和終於自異樣氣氛裏覺得自己了悟了不得了秘密的姜淩汐都覺得,無法對這兄妹二人說出一個“不”字。

“我送你去。”

許嘉言接過輪椅,把陳鳴推進電梯,刷了上至頂樓的卡片。推門的那一刻,陳鳴嶙峋露骨的手指按在了嘉言的手背上,冰涼到沒有溫度的觸感,順著嘉言的手背一直蔓延到心口,寒氣透骨。

如姜淩汐所猜測的,姜艾已經睡著了,長發蜿蜒遮住了半張臉,手臂垂在枕邊。陳鳴果真停留在門口沒有進去,沉吟許久,忽然移動輪椅退了出來,他藏到了墻後,掩住了自己的面孔,顫抖著,早已無法言語的喉間發出了沙啞的哀鳴。

這一幕,與姜艾在被中嗚咽的畫面重疊了。

在兩人越是回避卻越是痛苦的相似情景裏,許嘉言屈服了。既然陳鳴勢必是他和姜艾感情裏越不過去的那道坎,不如迎頭面對,一直覆蓋都無法愈合的傷口,不如撕破血痂再來過。

“進去吧,陪陪她,有什麽該說的也都說了,我在樓下等你們。”

許嘉言瀟灑地推動輪椅,把人送到門口,大踏步離開了。當年到底是什麽讓陳鳴臨陣脫逃,又是什麽讓姜艾至今蒙受陰影,誤會也好,陰差陽錯也罷,哪怕他嫉妒成狂,也不能再以躲避的方式來回避掉陳鳴了。

他不相信自己十幾年的感情,會在這個已經離開了十二年的男人身上不堪一擊,他要對自己對姜艾都有信心。

走到電梯前,許嘉言回頭看了一眼,陳鳴依然在原地,背繃得很緊,蒙在墻面打下的巨大陰影裏,仿佛一個陡然失去溫度的虛像,讓人莫名地不安。

庭院裏的風陰沉沉地刮著,姜淩汐在努力地討好著終於被自己激怒的溫正楠,陳可欣靠著一棵樹,目光穿透了兩人,空蕩蕩地落在不知名的遠處。她看見許嘉言下來,匆匆邁腿迎了上來,腳下卻虛浮得很,嘉言也心神恍惚,心不在焉地扶了她一把。

溫正楠只能提議大家都去陳鳴的病房坐著,好歹比室外暖和。陳可欣端來幾杯茶,遞杯子的時候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腕,上面居然有大片的瘀傷,她渾不在意地笑著,也並不掩蓋。

“我父親前不久去世了,家裏情況有點復雜,我從頭說起吧。羅阿姨……也就是大哥的生母長得很美,我媽媽作為情敵都說,她是她見過最美的女人。”她單刀直入地開始了自己的話題,說起往事的聲線格外溫柔,將一直掩蓋在陳家的秘密娓娓道來,“可惜羅阿姨的精神方面有小問題,據說是家族遺傳,所以爸爸要悔婚娶她的時候,遭到了全家的反對,後來奶奶找人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阿姨消失了。爸媽依約結了婚,一直懷不上孩子,就領養了我,後來才有了浩淼。我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陳家親生的孩子,不過陳家對我很好,奶奶也常說我是陳家的福星,所以我過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