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第4/5頁)

電梯上,我渾身透濕,比平時重了不少,站在那裏,從一樓到十二樓的工夫腳下就形成兩個小水窪,開電梯的老太太不滿地盯住我腳下直看,好不容易走到家門口,一掏兜,發覺忘了帶鑰匙,我敲了幾下門,希望阿萊在裏面,可惜她今天沒有來,我背靠門坐在地上,渾身冷得直打哆嗦,只得又坐電梯來到一樓傳達室,給學校阿萊宿舍打電話,打了很久才打通,通過聽筒,我聽到阿萊趿著鞋,達達達地走向傳達室,拿起電話,問:"誰呀?"一時間,她的聲音顯得又遙遠又親切,我告訴她,出門時沒帶鑰匙,現在正在門外,阿萊說:"活該!誰讓你總丟三拉四的,我都上床睡覺了,等會兒啊,我給你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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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萊是乘最後一趟電梯上來的,把手裏的鑰匙抖得亂響,見了面,把鑰匙往我手裏一扔,說:"開門吧。"

我們進了門,我洗了一個澡,換上一套幹凈衣服,阿萊靠在床上,把兩個枕頭立起來,墊在背後,手裏拿著一本《兔子跑吧》一目三行地看,不時用指尖沾一下唾沫翻篇兒,蓋著毯子,下面露出一雙光腳丫,動來動去,不時從搭在床邊的椅子背兒上的衣服口袋裏掏出點什麽吃的塞進嘴裏,等我過去掏時就剩了一個空袋兒——是一包話梅。

我坐到床邊,從她手裏拿過書,她兩眼順著我的手一直跟蹤著那本書,我把書移到離她眼睛一米左右,她仍聚精會神地看,等我把書再移遠一些,她把目光移開,笑著望向我,說:"這頁看完了。"然後籲了一口氣,沖我點點頭:"兔子,睡吧。"

我靠近她,伸手把她抱到胸前,她用手指指著我的鼻子說:"別胡思亂想啊,時間還沒到呢,差三天,大夫說的。"

"我不信大夫說的。"

"那就算了,今天吧,不過你得帶這個——"她從椅子背上的書包裏掏出一個小盒,在我面前晃晃,是一盒避孕套。

我點燃一支煙:"你沒把官當話悔吃了?"

阿萊說:"我吃了你帶什麽?"

"尼龍襪子行嗎?"

"不行。"阿萊吃吃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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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已是上午9點多鐘,天光大亮,我睜了一下眼睛,發現阿萊正坐在床上看《兔子跑吧》,翻篇聲不時傳來,我感到口渴難耐,用肩膀碰一碰阿萊,阿萊看也不看我,隨口問道:"又想喝水?"我伸出手,阿萊從身邊的床頭櫃上遞給我,我接過來,欠起身,一氣喝下去,不料杯子裏什麽也沒有,我說:"沒水。"阿萊把空杯子從我手裏拿開,說:"等一下啊。"

我轉一轉身子,又沉沉睡去,再一醒,已是近中午了,陽光正照在我臉上,暖洋洋的,房間裏飄蕩著輕柔的音樂聲,是甲殼蟲樂隊的《昨天》,我坐起來,墻上的石英鐘的指針已指向11點半,從廚房裏傳出阿萊切菜的聲音,屋子收拾得幹幹凈凈,連書櫃上的玻璃都被擦過了,我昨天穿的被雨淋濕的衣服掛在陽台上,床頭櫃上擺著~杯滿滿的水,我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完,這時阿萊笑盈盈地走進來,手裏端著一個盤子,裏面是幾個蘋果,把盤子往寫字台上一放,對我說:"還困嗎?"

我搖搖頭,阿萊走到寫字台前坐下,用眼角斜對著我,做了一個怪相,把一個蘋果拿在手裏吃起來,然後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幾盤台式錄音機的磁帶,把甲殼蟲換下來,換成"威猛",擰大音量,頓時,屋子裏響起刺耳的《舞前叫醒我》,阿萊自己沖我一笑,跳著消失在廚房,我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中下了床,到洗手間刷牙洗臉,又回到屋裏把被子疊好,最後我來到廚房,阿萊正坐在一個小凳子上削土豆皮,一邊還跟著音樂輕輕搖動著,我拿了一個蘋果,蹲在阿萊對面吃。

磁帶放完了,啪地一聲,PLAY鍵跳起,阿萊用水果刀在我眼皮底下迅速削完最後一個土豆,然後問我:"愛吃土豆燉牛肉嗎?"

"愛吃。"

"那麽你得去幫我找那盤有《答案在風中飄》的磁帶,裏面有三首鮑勃狄倫的歌,我想帶到宿舍聽。"

"我找不著怎麽辦?"

"我找,你做土豆燉牛肉。"

我又回到屋子裏,拉開抽屜找了起來,找到以後,我把那盤磁帶放進阿菜的書包,阿菜晃晃悠悠地從外面進來,坐在椅子上:"做好了,二十五分鐘以後就能吃了。"

我們倆分別坐在寫字台的一邊,臉對臉,我打了一個哈欠:"在我睡覺的時候你都幹了什麽?"

阿萊用眼睛把屋子掃視了一遍:"都在面兒上擺著,還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