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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迷信,就是相信幻覺,無論是道聽途說的幻覺,還是自己產生的幻覺,她都深信不疑,這種迷信使她生活在一個我無法接近的世界中而自得其樂,對於我來說,她這個樣子看起來像個天外來客,一個無知的純潔少女,一個古怪而有趣的精靈,一個快樂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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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也會被她攪得心神不寧,真想被什麽人派去四處流浪,混個客死異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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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與我躺在床上時,愛拉著我比較兩人的手腳。

她樂滋滋地拿著我的手看來看去,又把自己的小手貼上來,說:"老怪,你看,我怎麽這麽黑呢?你知道,要是我皮膚的顏色再勻一點也好,再黑一點也不怕,可現在看起來顯得不幹凈,你說是吧?"比完了手,又比胳膊,她還讓我擡起腿,與她的腿並在一起。

"老怪,你說我的腿好看嗎?""好看。""長嗎?""長。""可是,我的小腿太短了,要是腳腕子長一點就好看多了,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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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對我說過很多話。

"我幹什麽都三分鐘熱情,"她說,"很快我就會煩。"事實上,她不會煩,她喜歡的事情,她永遠不會煩。

"本來我心裏還在打呼悠,現在你來了,我就賴上你了,你別想那麽快趕我走。"

"你是不是想趕我走?"她眼睛剛睜開就問我。

"我哪兒也不去,就賴在你這裏,你別想哄我走。"說完,她坐到一旁。

"老怪,你怎麽從不生氣呢,你跟我發一次火讓我看看。"這是我們認識不到一年時,她說過的話,說的時候,她得意揚揚的,以為自己抄上了一個不錯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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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嗡嗡用我的手機給同學打電話,叫我分外難受,那是我剛從團裏接了她,準備一起去超市買菜,回家做飯,嗡嗡想起她的同學總說想吃我做的飯,就打電話叫她們過來吃,她坐在我旁邊,對著電話說:"來吧,到我們家來吃飯吧,老怪做飯,他好不容易才做一回,來吧。"對方回絕了,嗡嗡失望地把手機還給我。

我沒有說話,開著車,內心縮成一團兒,看來,她還未從過去醒來,她的同學說喜歡來我這裏吃飯,不過是一種客套,說我做的飯好吃,不過是變相地不想傷害嗡嗡,而讓她覺得,她過得還不錯,可嗡嗡不知道,她真以為我做的飯好吃,真以為能吃我做的飯是件快樂的事,我知道,在世上,只有嗡嗡一個人這樣認為,她沉浸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裏不想出來,這個世界裏只有我與她兩人,最多再加上倒黴的老巍,她認為這裏十分舒適,她喜歡呆在這裏,在這裏,我會照顧她,而她,則願意扮演一個聽話的小姑娘,一個會撒嬌的可愛寶貝,她演得很好,很出色,成功極了,只是我這個蹩腳演員太不爭氣,毀了她的一場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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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我們一起度過的很多夜晚,很多夜晚,也許太多了。

深夜,我們在北京一條條大街上兜風,嗡嗡坐在我身邊,半夢半醒,我們不說話,聽著錄音機裏傳出的流行歌曲聲。

兜風時,我開車,她為我點煙鬥,她十分靈巧,凡是我教給她做的事,無一不很快學會,連使用五筆字型打字都只用了三天便學會了。

一般,我們在友誼商店邊上的冰淇淋店吃美國冰淇淋,還有時,我們去位於東直門的某一個飯館吃東西,什麽麻辣龍蝦之類,嗡嗡永遠坐在我身邊,永遠跟著我,寸步不離,如同一個守著我們情感的不睡的崗哨,如同我的影子。

又一個深夜,我們一絲不掛地在巴赫的鋼琴聲中做愛,我們充滿柔情蜜意,也許,我從未對別人這樣充滿柔情蜜意過,我經常感到,而且有時以為那是真的,我是說,我認為我抱在懷裏的嗡嗡是一朵花。

那一段,在床上,只要我面向著她,抱著她,不管姿勢多麽不舒服,她都要同樣摟著我,當我一轉過身去,她也立刻轉過身去,直到我重新轉回身來,把她抱在懷裏。

另一個深夜,我們在莫紮特的三重奏裏跳舞,我抱著她,她把臉貼在我的肩膀上,我們跳舞,雖然三年間只跳過一次,而且只在一起跳了一分鐘,但我卻記住了那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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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些夜晚我們這樣度過――

我不理她,她便在另一間屋裏,把拖鞋之類的東西"啪啪"地扔到地上,好引我過去。

她還叫嚷。

她還一下坐到我腿上,不肯下來。

她總要挨著我,貼著我,靠著我,如同我的一部分。

她經常看著電視睡著,有時,我看一個電影,她睡著了也不肯走,非要我抱著她,她靠我腿上睡,身體蜷成一團兒,極不舒適,但她寧願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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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後,嗡嗡有幾個願望,與我一起去大飯店吃飯,與我一起看電影,看話劇,聽音樂會,總之,是做一些她所想像的別的情人都去做的事,我一一滿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