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2頁)

“你給誰打電話?”母親不動聲色地說。

“給同學。”他在一夜之間學會了不動聲色地撒謊。

“幹什麽?”母親問。

“問數學作業。”他沒有表情。

“自己的作業你為什麽不自己寫?”

“我又不是要問怎麽寫,我忘了該做那些題。”

“哪個同學?”母親慢慢地脫外套。

他沒有作聲。

“哪個同學?”母親換上了她的繡花拖鞋,一副很隨意的樣子,“你先去洗澡吧,你把那個同學的電話號碼給我,我替你問――”

他默默地站起來,他說:“媽,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你什麽時候讓人放心過?”她使用的是種調侃的語氣。

“不管我是給哪個同學打電話,反正我現在是不可能再打給丁小洛了,你還怕什麽?”

他轉過身回他的房間,捅破一層心知肚明的窗戶紙是件令人快樂的事情。

當徐至看到手機上那個陌生的號碼時,頭一個猜到的人就是羅凱。果然。語音信箱裏的留言是個剛剛開始變聲的孩子的聲音:徐叔叔,我能不能見見你?但是話還沒說完就掛斷了。徐至把手機收起來,跟吧台裏面的小睦說:“別給我放太多糖。”

是午夜時分,‘何日君再來’已經打烊。卷閘門全都放下來,店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罐頭。密閉的燈光中,咖啡香更濃郁了。小睦擡起頭望著徐至,一笑:“以前我和芳姐就常常這樣,她說打烊了以後的咖啡更好喝。”“嗯。”徐至點頭,“因為人少的關系,我老是覺得,咖啡是樣特別適合用來偷情的飲料。――至少比茶要合適。”

“你什麽意思啊――”小睦臉居然紅了。

“別誤會,我知道你跟夏芳然是純潔的革命感情。”

“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起訴芳姐?”小睦嘆了口氣。

“馬上。”徐至簡短地答。

“其實我直到今天也不相信芳姐真的殺了陸羽平。”

“不奇怪。”徐至說,“很多殺人犯的親屬都覺得殺人是別人的事兒,不會發生在自己家裏人頭上。”

“我就是喜歡你們警察說話的調調――夠冷血。”小睦眨眨眼睛,“其實我初中畢業的時候也想去考警校來著,可是我的档案裏有一個大過,一個留校察看――所以警校不要我。”

“給夏芳然這樣的大美女打工比上警校有意思的多。”徐至很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諷刺我。”小睦抓了一把咖啡豆在手上,像玩鵝卵石一樣看著它們從指縫間滑落,“我剛才想說――我原來一直以為,芳姐不是那種會為了另外一個女人殺自己男朋友的人。何況,趙小雪那個女人跟芳姐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

“那你覺得趙小雪是哪個重量級,夏芳然又是哪個?”

“我不喜歡趙小雪。”小睦皺了皺眉頭,“她心機太重。外表上倒是很嫻淑沒錯,平心而論也沒什麽壞心眼,可是其實骨子裏特別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徐至點上了煙,“可是錄口供的時候我倒覺得,趙小雪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

“小事聰明,大事來了以後就蠢得像頭母牛。”小睦惡毒地笑了笑,“你沒看見她偷偷摸摸寫給芳姐的那封信――操,也就是沒什麽大腦的女人才幹得出來這種事,她本來就是專門為那些沒種的男人準備的好老婆。”

“這麽說你很有種?”徐至笑了。

“至少我知道芳姐比她地道――這跟芳姐是不是美女沒關系。”

“也就是因為這個,”徐至嘆了口氣,“要知道如果夏芳然沒有出過事的話,她也不會那麽不要命地抓著陸羽平不放。”

“不對。”小睦臉色很難看地把一個啤酒杯重重地頓了一下,“陸羽平死了活該。”然後他像是為了自己的語出驚人抱歉那般安靜地笑笑,“他是自找的。你明白嗎?他半年裏天天可憐巴巴地跑來喝咖啡芳姐連正眼都沒怎麽瞧過他――後來倒好了,芳姐出了事情輪到他一時高興跑來逞英雄了。靠,這可不是演電影,他還等著停機的那一天好跟趙小雪雙宿雙棲。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這種不知輕重的家夥――他保證還等著芳姐對他感激涕零呢。所以我說他死了活該。”

“我真慶幸警校沒有收你。”徐至很認真地看著他。

“又諷刺我。”小睦低下頭,去拿徐至面前喝空了的咖啡杯。

徐至就在這時在靜靜地說:“莊家睦,你是怎麽知道趙小雪給夏芳然寫過一封信的?是夏芳然給你看的嗎?”

“不是。”小睦的臉色變了一下,“那封信是我在芳姐家門口的信箱裏看見,然後把它拿走的。你知不知道,”小睦又開始眉飛色舞,“那天早上我到芳姐家去的時候,在小區外面的街上一個小吃館裏看見趙小雪,我還以為是我眼花看錯了,結果我上樓以後還真的在信箱裏看見一個白信封,當時我想媽的這個女人還真是低能,我就把那封信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