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4頁)

“你不知道,其實很多人自殺是一念之間的事情,那個時候如果有人把他救下來他自己也會後悔。”

“我覺得他們倆不是你說的這種人。”羅凱遲疑了一下,“還有就是――我和小洛都覺得,雖然自殺是不好的事兒,可是人家有人家的想法和決定,又不犯法,我們沒有權利幹涉。”

這是徐至在一天裏第二次覺得自己老了。

“你說的這叫什麽話!”那個母親皺起了眉頭,“一點都不負責任。”

“可是我覺得,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有太多人自以為自己可以為別人負責任,才會變得這麽亂,這麽不和平的。”羅凱看著母親,靜靜地一笑。

“好,羅凱。”徐至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你繼續講。”

“我還記得夏芳然姐姐說,他們倆原本準備在電影院裏喝毒藥,等電影散場燈火通明了以後人們才會發現他們倆在椅子上。我跟小洛都覺得這挺浪漫的。”有一種很遙遠的溫柔奇異地從羅凱的眼睛裏升上來。夏芳然說:“想想看,銀幕上的故事還沒完,一片漆黑裏我們倆已經完蛋了。多浪漫。可是就是因為你們兩個小家夥,我們的計劃得改變。”她有些沮喪地拍了一下小洛的肩膀。她的手心裏有很淡的一條傷疤,可是她的手真纖細啊。在冬日的黃昏中,就像是冰雕一樣。她手上那個藍寶石的戒指和快樂王子的眼睛一樣美麗而冰涼,是慘白的月亮的眼淚。

“她跟你們這麽說的?他們準備在電影院裏這麽幹?”

“對。可是因為我們來了,所以他們把電影票給我們了。陸羽平哥哥說不能在我和小洛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之後還帶著我們一起去電影院――會給我們惹麻煩的。他是個好人。”

“我知道。”徐至看著羅凱的眼睛。

“是不是好人都要早死?”羅凱像是自言自語。婷婷看著羅凱的笑容,突然覺得這個孩子有些可怕。

“夏芳然說,你們去買了一次玫瑰花?玫瑰花是誰要你們去買的?是送給小洛的嗎?”徐至問。

“我們是去買了一次玫瑰花。”羅凱點頭,“我和小洛。就在公園旁邊的那家叫‘雅馨花房’的花店。不過不是要送給小洛的。噢,不全是。”

“那是誰讓你們去買玫瑰花的?是不是夏芳然?”徐至的臉色陡然間變得冷峻起來。

羅凱猶豫了一秒鐘:“是她。其實當時我們說起來南湖公園湖邊的那個雕像。就是漢白玉的那個葉初萌的雕像。”

“我知道。”婷婷點點頭,“葉初萌就是十幾年前那個在南湖公園救人的小女孩。我們上學的時候清明節學校還組織我們去給她掃墓呢。”

“對。”羅凱笑笑,“我們也給她掃過墓。夏芳然姐姐說,葉初萌為了救人淹死的時候才十五歲。以後每年人們都是在清明節的時候送她花。按說她今年應該二十七歲了,可是從來沒有人送她情人節的玫瑰。夏芳然姐姐說:不如我們倆在臨死之前送這個小女孩一次玫瑰花吧。然後小洛就說她要去挑,後來我們倆就一起去了。”

“那是幾點?”徐至緊緊地盯著羅凱。

“我不確定。那時候電影應該還沒有開場。不過應該已經過了六點半。我沒有看表。我和小洛帶著玫瑰花回來的時候,看見陸羽平哥哥已經躺在湖岸上了。那時候天已經黑了,夏芳然姐姐坐在路燈下面。她說:你們去報案吧。”

“是她讓你去報案的?”婷婷瞪圓了眼睛。

“其實那之後的事情,我自己也糊塗得很,我沒撒謊,好多事都想不起來了。可是這件事我能確定,是她叫我們去報案的。”

她坐在路燈下面,托著腮,就像葉初萌的那座雕像。路燈就在這時候戲劇性地亮了。她轉過臉,羅凱覺得她在發光。她溫柔地說:“遊戲結束了,羅凱,小洛,現在請你們去報案吧。”

“那為什麽丁小洛沒有跟你一起去報案呢?”婷婷急切地問。

“如果我告訴你們,你們大概是不會相信我的。”羅凱的視線在面前的三個大人身上繞了一圈,最後停在徐至身上。

“我相信你。”徐至說得很肯定,鼓勵地微笑。

“小洛不肯去。她說她不能做這種事情。她說羅凱要去你一個人去。”羅凱在他制造出來的靜默中有些滿意地微笑,他重復了一遍:“小洛的確是這麽說的,她說她不能做這種事情。”

“為什麽?”婷婷怔怔地問。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還想著我報完案要問問她這件事。可是現在我再也沒辦法問她了。不過我還是不相信夏芳然姐姐會把小洛推下去,你們一定是搞錯了。”羅凱笑著,那笑容讓徐至心頭一凜。

“好的羅凱。謝謝你告訴我們這麽多。”徐至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羅凱,如果你哪天萬一又想起了什麽。就打這個電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