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蘇遠智(第2/8頁)

“他家裏想讓他去英國,可是他從來都不肯認真跟我聊這件事。”我認為我用了最簡短的句子,做到了概括我和蘇遠智之間的現狀。

“那你呢南音?你現在是不是有別人?”她輕松地說出來這句。

“亂講什麽呀。”我不動聲色地忍著後背上滾過來的一陣寒冷,我知道它們會過去,“我最近整天都待在家裏,哪有機會認識什麽人嘛。”

姐姐意味深長地笑:“話是這麽說沒錯。我也不記得具體是從哪天開始的了,有一次,在飯桌上,我看著你給一個人發短信——你盯著手機的那種眼神,一看就是造孽的眼神,所以我知道了,那個收短信的人肯定不是蘇遠智。”

“造孽……”我輕輕重復了一遍,為什麽姐姐永遠都這麽準確呢?

“我知道人造孽的時候是什麽表情,我見多了。”如得音很像個小女孩,“你就告訴我嘛。這些日子人心裏真是憋屈,我也想聽聽八卦開心一下。放心啦,我又不會譴責你做了對不起蘇遠智的事情,我又不是他姐姐。我只是想要你高興,兔子。”她幾乎要被自己感動了。

我看著她的臉,模糊地想其實她是最不合適的聽眾,但是當決定作出的時候,整個人都如釋重負,我說:“是陳迦南。就是,陳醫生的弟弟……”

“天哪。”溫暖的光暈下面,她精致的手捏緊了拳頭,“鄭南音,你他媽還真是大愛無疆。”

“姐!”

“我說過了我不關心蘇遠智開心不開心,可是南音,你想過沒有,除了你們倆,剩下的人都在乎,我們家的一個人打算殺他們家的一個人,在他家所有人眼裏,你就是仇人家的孩子沒什麽可說,你以為在我們家有誰能接受這個?”

“有。”我咬緊了嘴唇,“哥哥。”

“算了吧,”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別做夢了,從現在起,很長一段時間裏,他沒可能再參與家裏任何一件事。我知道你現在頭腦不清醒,我只是提醒你一件事,絕對不能讓三叔三嬸知道這個。尤其是三嬸,她現在什麽都受不了了。你怎麽這麽……”她用力按捺了自己,我知道她其實想爆粗口,“這完全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我沒想要結果。”眼淚湧了上來,被我強行壓回去。

“你是不敢想。算你還有點腦子。”姐姐突然無奈地笑笑,那是一種在她臉上非常少見的表情,“等雪碧長大了,要是像你一樣,我就打斷她的腿。看看你這個壞孩子,不過才二十二歲,兩年前,偷了戶口本去私訂終身,兩年後又跟仇人家的孩子紅杏出墻—天哪,這簡直是八點档肥皂劇。你偷偷去結婚的時候想過今天沒有?不過吧,我也沒什麽立場指責別人不負責任。”她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孩子,我看你真的需要去燒香了,你心裏總藏著那麽多的事情,會受不了的。”

“我有點怕。”我看著她笑,心裏真正的惶恐浮了上來,“我害怕菩薩會跟我說,滾出去。”

“怎麽可能,”她非常輕蔑地嘲笑我,“你以為菩薩都像你那麽沒見過世面?不過兔子,你喜歡那個人什麽啊?”

這就是我最害怕的問題。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不會說。我總不能說,因為他讓我不再那麽恐懼罪孽。他讓我覺得,“不無辜”也沒那麽可怕的。他肯定不是我生命裏的天使,可是從一開始,他看見的就是那個血淋淋的我。不潔白,不純真,笨拙地想用一點杯水車薪的力量去贖罪,但是贖得那麽自私,那麽怯懦,那麽不漂亮。他依然覺得,這樣的我,很好。

2010年新年之後,我到永宣去參加了昭昭的葬禮。我問李淵,可不可以多帶兩個人一起過去。李淵說,當然可以,人多些熱鬧,是好事。雖然我不明白葬禮為什麽還需要熱鬧,但是,我很高興能帶著這兩個人見見昭昭。一個是迦南,另一個是天楊。

我們到了永宣才知道,那並不是一場單純的葬禮。永宣城郊前幾天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個在高速公路上騎摩托車的二十一歲的男孩當場斃命。男孩的父母聯系到了李淵,所以,我們也是這個男孩和昭昭的婚禮的客人。冥婚。

永宣本來就不是大城市,永宣城郊就更是荒涼。簇新的墓園裏,只豎起來寥寥幾個墓碑。極目望去,幾個土丘在遠處勉勉強強地起伏著,土丘的那邊,幾棟突兀的新樓在那裏空蕩蕩地立著。豎在空中的,鮮艷的樓盤廣告是這地方唯一的亮色。我問迎南,到底是什麽人會去買離墓園這麽近的房子呢?難不成是為了掃墓方便?可是邇南想了想,說:“等我老了以後,我覺得每天從自家窗戶看看墓園很好,那本來就是自己過段時間會去的地方,提前看熟了,就不會怕。”天楊在一旁聽著我們的對白,突然笑了,故意做出一副倚老賣老的口吻道:“小情侶就是浪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