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此時此刻就是你最年輕的一刻(第4/21頁)

邁克說,這個專業聽上去很了不起。不過他對阿維娃總是一味寵溺,只有我才會問她畢業以後打算幹什麽,因為這個專業聽著像是個花架子。在我腦海中,女兒仿佛永遠住在她兒時的房間,不會長大。

阿維娃說:“我想從政。”她解釋說,選修西班牙語文學是因為我們這一帶贏得選舉的人都說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至於政治學,她覺得這是明擺著的事。

“政壇可不是個清凈之地。”邁克說。

“我知道,爸爸。”阿維娃說著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接著她問邁克跟萊文議員還有沒有聯系。雖然萊文一家搬離我們隔壁已經有段日子了,但大約一年前,邁克為議員的母親做了心臟手術。阿維娃希望能借這層交情謀得一份入門的工作或實習機會。

邁克說他明天就給議員打個電話,他也的確是這樣做的。凡是與阿維娃有關的事,邁克都會記在心上——她是爸爸的心肝寶貝。我總覺得“美籍猶太裔小公主”這樣的稱呼十分刺耳,但事實的確如此。總之,邁克與萊文通話之後,萊文把一位同事的聯系方式給了邁克,於是阿維娃就去為議員先生工作了。

那段時間,我在博卡拉頓猶太學校擔任副校長,這所學校招收從幼兒園到十二年級的學生。這個職位我已經做了十年,而那年秋天,我沒有時常開車到邁阿密看望阿維娃,原因之一是有人發現我的上司——校長費舍先生與一名畢業班的女生有染。盡管那個女孩已經年滿十八周歲,但是校長作為一名成年人,又是教育行業的從業者,還是應該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伊萊·費舍決意要保住自己的工作,信心堅定到了愚蠢的程度,他想讓我在董事會面前為他求情。“你了解我的,”費舍說,“求你了,瑞秋。”

我的確很了解他,正因如此我才告訴董事會,他們應該立即解雇費舍。在他們尋覓繼任者的同時,我成了博卡拉頓猶太學校的校長——第一個擔任這個職位的女性,不過這其實也沒什麽。

費舍回來收拾東西的那天,我送給他一個奶油巧克力雙色派。這既是一份請求和解的禮物,也是我用來探查他離職進展的借口,因為我想讓他盡快離開我未來的辦公室。他打開白色塑料袋,端起奶油巧克力雙色派,扔飛盤一樣朝我的腦袋砸過來。“叛徒!”他大聲吼道。我及時躲開了。那個派是我在國王糕餅店買的——六寸大,口感很像法式小蛋糕。他可真是個傻子。

等我在復活節時見到阿維娃,她瘦了不少,但是氣色很好,心情也不錯,所以我推測她工作得很順心。或許阿維娃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舞台,說不定政壇真的就是她的舞台?我不禁幻想自己參加她的就職典禮,用一塊紅白藍相間的愛馬仕絲綢手帕擦拭眼角的情形。阿維娃從小就是個聰明伶俐、精力充沛的女孩,但她的聰慧和精力總是很分散,像四射的陽光,又像散落滿地的玻璃球——難不成年輕人就是這樣的?我問她:“看來你很喜歡在議員先生手下工作?”

阿維娃笑了:“我不是直接在他手下工作,算不上。”

“那你平時都做什麽?”

“很無聊。”她說。

“我不覺得無聊!這可是你第一份正式工作!”

“我沒有工資可拿,”她說,“所以這不算正式工作。”

“不管怎麽說,還是很激動人心,”我說,“跟我說說,好女兒,你平時都幹什麽?”

“我負責買百吉餅。”她說。

“好吧,還有呢?”

“他們派我去打印店。”

“那你都學到了什麽?”我說。

“學了怎麽雙面復印,”她說,“怎麽煮咖啡。”

“阿維娃,別鬧了,至少跟我說件正經的新鮮事,我好講給羅茲聽。”

“我做這份工作可不是為了讓你給羅茲·霍洛維茨講故事的。”

“給我講講議員先生吧。”

“媽媽,”她不耐煩地說,“沒什麽可講的。他在華盛頓,而我基本都跟競選團隊一起工作。一切工作都是為了籌集經費,而每個人都煩透了籌集經費。不過大家對競選充滿信心,也對議員先生充滿信心,所以我覺得這也沒什麽問題。”

“那你喜歡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媽媽,”她說,“我愛他。”

起初,我還以為她說的是工作,說她愛上了政治。但我很快便發覺,她說的不是這個。

“才剛開始沒多久,”她說,“但我想我愛上他了,真的。”

“他是誰?”我問。

她搖搖頭:“他很英俊,是個猶太人,我不想說太多。”

“你們是在學校認識的嗎?”

“我不想說太多。”

“好吧,”我說,“那你至少告訴我,他是不是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