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1(第2/4頁)

“哦,南南!”

“別這樣,”我試圖表現得高興一點,“別這樣,我也沒什麽特別的,天知道,你很快就會找到另一個好姑娘來代替我。”

“但我想的不是自己,”她說,“而是格蕾西。你對她太好了,南希,沒有多少人能像你一樣理解她,更沒有多少人能像你一樣不怕麻煩地哄著她。”

“我會回來看你們的,”我理智地說,“還有格蕾西,”我停頓了一下,因為我知道戴安娜那個安靜富有而華麗的別墅是不可能歡迎她去的,“格蕾西也可以來看我。別這麽難過。”

“是錢的問題嗎,南南?”她說,“我知道你手裏錢不多……”

“不,當然不是錢的事情,”我說。確實,我想起了口袋裏的硬幣,戴安娜親手放進去的那一英鎊,足夠支付我欠的房租了,還有我突然搬走應該預付的兩周房錢。我把錢遞給她,但她只是憂郁地看著不拿,於是我笨拙地走到壁爐架前,輕輕把錢放在那裏。

然後是一陣沉默。米爾恩太太嘆了口氣,我咳嗽了一聲。“好了,”我說,“我最好去收拾下東西。”

“什麽!你該不是今天就要走吧!這麽快?”

“我答應了我朋友。”我說得仿佛都怪朋友一樣。

“至少喝口茶再走吧?”

一想到還要再應付一盞茶的時間,看著米爾恩太太失望的臉,而格蕾西可能會哭,或者更糟的是,讓我陷入沮喪,我咬著嘴唇說,“還是算了。”

米爾恩太太挺直了身子,合上了嘴。她慢慢搖了搖頭,“你會讓我可憐的女兒心碎的。”

她生硬的口氣比方才的悲傷更可怕,更令人羞愧,我和剛才一樣有些生氣。我正想張嘴說出一些糟糕的回答,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格蕾西出現了。“茶煮好了!”她毫無疑心地大聲喊道。我沒法忍受。我沖她笑了笑,對她母親胡亂地點了點頭,然後趕緊走開。她的聲音從身後追來,“哦,媽媽,怎麽了?”我跑上樓梯,聽到米爾恩太太在小聲說些什麽。很快我就到自己屋裏了,把門牢牢關上。

我的東西很少,一會兒就收拾完了,我把它們裝進我的水手包,以及一個米爾恩太太以前給我的旅行袋裏。我把床上用品疊整齊,放在床墊的一頭,把地毯在窗邊抖了抖,又把墻上釘的幾張小畫摘下來,扔進了壁爐。我把洗漱用品都扔進了垃圾箱,包括一塊有裂縫的肥皂、半瓶牙粉、一罐熏衣草香型的面霜。我只留下了牙刷和頭油,還有一盒沒抽的煙、一大塊巧克力。我本來把它放進了旅行袋,然後又猶豫了,把巧克力拿出來,放到壁爐架上,希望格蕾西能發現。不到半小時,屋子看起來就和我剛搬進來時一樣了。除了墻上掛過畫的痕跡,還有床頭櫃上一個燒焦的印記——有一次我看雜志時睡著了,蠟燭倒在了櫃子上——沒有別的痕跡能證明我來過。這個想法似乎令人傷感,但我並沒有感到悲哀。我沒有到窗邊再看一眼令人傷感的街景,沒有檢查抽屜、床下,也沒有掀開椅子的坐墊看一看。我知道如果我忘了什麽,戴安娜也會給我弄來更好的。

樓下靜得可怕,我走到客廳,發現大門已經關了,我敲了敲門,轉開把手,心跳得飛快。米爾恩太太仍舊坐在桌邊,臉色沒有剛才那麽凝重了,但仍舊不太高興。茶壺在架子上放著,但是裏面的茶還沒有人動過。茶杯胡亂地擺在旁邊的茶托上。格蕾西在沙發上僵直地坐著,臉轉向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窗外,但我感覺她心不在焉。我以為她會哭,然而,她似乎是生氣了。她緊閉著嘴,嘴唇都發白了。

對於我的離開,米爾恩太太終於緩過神了一點,能笑著和我說話。“恐怕格蕾西的狀態不好,”她說,“你的離開讓她心煩意亂。我跟她說你會回來看我們的,但是,她很固執。”

“固執?”我用吃驚的語調說,“我們的格蕾西不會這樣吧?”我朝她走過去,伸出手。她大叫一聲,推開了我,躲到沙發最裏面,頭一直僵硬地保持著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她以前從來沒有在我面前這麽不開心過。當我再次開口時,說的都是真心話:

“啊,請不要這樣,格蕾西。在我走之前,你不能跟我說句話,或者親我一下嗎?連握手都不肯嗎?我也會想你的,我們以前都那麽好,我不想這樣跟你分別。”我一半乞求,一半負氣地說著,直到米爾恩太太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平靜地說:“最好還是別管她了,南南,忙你的吧。找個別的日子來看她,那時候她就好了,我敢肯定。”

最後格蕾西也沒有和我吻別,我不得不離開。她母親陪我走到門口,我們笨拙地站在《世界之光》和那個女性化的藍色人像下面,她雙臂抱在胸前,我背著兩個包,仍舊穿著那件大紅色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