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想當初,如果嫁給了他會怎樣?(第3/17頁)

省衛生廳急得一連開了多天會議。李淑芬再次提出建議,將那些出身不是太好的,夫妻一方在下面的以及走白專道路的典型以組織名義調下去。省衛生廳接受了這一建議。李淑芬提出的三大條件,方子衿全都符合。方子衿甚至可以肯定,李淑芬所提出的建議,其實就是要將她從省城趕到下面去。

得知這一消息,方子衿如五雷轟頂。她去找衛生廳和教育廳,人家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孤苦無依時,她希望得到來自丈夫的情感支持,去郵局打長途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彭陵野。那時,她抱著話筒,感覺就像抱著彭陵野,也像是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繩索。然而,當她對著話筒痛哭失聲的時候,電話線的另一端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過了不知多長時間,電話中傳來了忙音,對方將電話掛斷了。她突然想起胡之彥說的那些話,猛然驚醒。難怪彭陵野會掛斷她的電話,難怪他不到車站接她母女。她以為到了靈遠,自己就是回家了。現在才知道,那個家只是彭陵野的家,而不是自己和女兒的家。無論如何,她不能住到他家去,否則,將來會有受不盡的苦。

王文勝見她神情有些異樣,以為她在擔心女兒,勸她不用擔心,孩子主要是因為風寒感冒,加上暈車又缺氧,肺部受了影響。好在可以用青黴素,病情應該可以很快控制。又突然想起她的組織關系,說,你的行李呢?先把組織關系辦了吧。

方子衿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還在車站,心中大急。王文勝是個非常和藹的領導和長者,對她說,別急,車站我們熟,我派個人去拿回來。正說著,有一名醫院的幹部進來向王文勝報告說,剛才車站有一位姓盧的司機把方醫生的行李送來了。方子衿打開行李,拿出調令交給王文勝,趁機向他提出要房子。王文勝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說房子醫院裏有,我給你兩間吧。房子差點,先湊合一下,以後有了更好的房子,我一定優先考慮你。

女兒的病情沒有完全控制,當天晚上,方子衿陪著女兒在病房裏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照顧女兒吃過早餐,她去看房子。房子在醫院的最後面。還沒有到達房子,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方子衿就感到心中一涼。那房子太破舊了,下半截是石頭砌成的,上半截是土坯,蓋著黑色的瓦。墻已經很殘破,瓦則更破,還有那些窗戶,沒一扇好的。越往前走,她心中的沮喪越重,就像是透心的嚴寒緊緊地包著一般,渾身都是涼的。看清自己那兩間房的門時,她已經無力擡動雙腿了。門是木質的,呂字形門框,上下用兩塊木板鑲著,塗上紅色的油漆那種。可現在,下面的木板基本上沒有了,上面的也已經破了,油漆剝落。一些雞呀狗呀鼠呀什麽的,通過破了的門鉆來鉆去。門的兩邊,堆著一些不知從哪裏來的枯草,上面滿是雞屎豬糞。

雖然失望,畢竟是自己住的地方。她彎下身去,想將那些枯草弄走將門打開,頓時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方子衿連忙用一只手去捏住鼻子,用另一只手去抓那些草。費了老大的勁,終於將門前清潔了。她想找地方洗手,轉身看看,見這排房子的盡頭有一個水池,池子邊有一只水龍頭。她走過去,伸手去擰龍頭,發現那龍頭太長時間沒用,已經生銹,根本擰不開。她不得不去前面一排房子前洗了手,再回到自己的房前,掏出鑰匙打開門。

往裏面一看,她再一次天旋地轉。房間裏有很多老鼠,打開門的那一瞬間,老鼠們驚慌失措,四處逃散,甚至有兩只慌不擇徑,從她的腳邊逃出門去,嚇得她慘叫連連。房間的面積不算小,一間有二十來平米,中間沒有隔墻。兩間都是單獨的,沒有門相通,只有一扇門通向外面。前後各有一扇窗子,前面的窗子還算大,後面的窗子極小。墻上批的灰已經大面積剝落,灰一塊黑一塊白一塊的,孩子們在上面畫得亂七八糟。地上鋪滿了各種動物的糞便和不知從何而來的雜草,墻上布滿了蛛網,天上沒有天花板,可以看到房梁,梁上吊滿了揚塵,像是一些黑色的樹掛。墻根下有無數的鼠洞,每一只洞邊都堆著很大一堆積土。因為窗子沒有玻璃,風從一扇窗口進來,在房間裏打幾個旋兒,又從另一個窗口出去。寒風裹挾著積塵,在房間裏漫舞,那些雜草也就翩然而動,訴說著一種蒼涼意境。

要在這裏安頓下來,需要置辦多少物品?床沒有,鍋碗瓢盆沒有,爐灶沒有,甚至連最簡單的油燈什麽的都沒有。一個再差的家,也得有幾百塊錢的家當吧。她哪裏去弄這些錢來建立這個家?她沒有人可依靠,一切都得靠自己。

她離開房子,先回病房看了一下女兒。女兒在輸液,已經睡著了。她又去了醫護辦公室,自己的行李放在那裏。她翻找半天,換上一套破舊的衣服,又順手拿了一條毛巾,轉身去了醫院後勤科,借了一些工具,水桶竹竿掃帚鐵鍬什麽的。她將這些工具捆紮在一起,用鐵鍬挑著,返回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