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S 我與另一個我(第2/5頁)

我反唇相譏:

“在過程中發現樂趣不好嗎?只要這個樂趣是正面的,目的不目的又有什麽重要呢?目的性太強的人生明明就是不會很快樂的!”

我們經常會有諸如此類的、在當時的年齡來說顯得相當“形而上”的爭執和討論,似乎很樂在其中,也絲毫不覺得對方對自己人生態度的否定是一種冒犯。她是第一個和我討論這些問題的人,無論是那時還是現在,我都認為那些對話彌足珍貴。

對了,我和她都是水瓶座。我的生日介於水瓶和雙魚之間,差一點就跨到雙魚去了,她則位於這個星座的正當中,標準的水瓶女。

我們的相處也有許多相當感性和女性化的瞬間。

四月以後,天氣開始變熱,我們跑完步之後,不再急著回宿舍洗澡。我們會坐在操場的看台上,喝點水,休息一下,如果天氣好的話就研究一下天空中的星座,享受片刻的寧靜時分。

那時候,我們聽音樂還不用手機,大部分人的手機甚至還不是彩屏的。MP3播放器也還暫時沒有普及,我們都用隨身的CD播放機聽音樂,大部分的時候是在聽華語流行音樂。我當時開始聽一些獨立音樂,而她的口味有點老派,很喜歡無印良品,光良和品冠的那個無印良品。我們經常會說起老的滾石系的歌手唱的那些歌詞。

關於無印良品,我很喜歡《每一次喊你》和《傷心地鐵》這兩首歌,其他的歌總覺得不太有感覺。而她總是反反復復地聽他們解散前出的那張精選集。

我清楚地記得有一個夏夜,我們倆一起聽《別人都說我們會分開》這首歌,她突然有點傷感:

“咱倆這個跑步搭子,以後會分開嗎?”

她好像又想用一句玩笑話掩蓋住剛剛那段“真情流露”,隨即補充:

“要是沒有我,你跑步也堅持不下來的吧?”

我拿起CD播放器的旋鈕,往後調了幾首,跟她說讓她聽這首歌,是《我找你找了好久》。

現在想想也挺傻的,那些過時的愛好,那對兩人分享的耳機,那個兩個人在一首流行歌曲裏構造出的小世界,那段二十歲不到的、什麽都說不清楚的年華。

後來,除了在與工作相關的演唱會上,我很少聽那些音樂了。從那時起,我有了運動的習慣。雖然時斷時續,運動的方式也一直在變,從跑步到瑜伽,再到遊泳,但總算一直堅持到了現在。我想,她現在也一定如此堅持著。

但我們的友誼從來就不是完美無暇的。和所有的女性朋友一樣,我們也會互相較勁。明面上的,暗自的。

我和她的性格都有強勢的一面。光是因為“穿衣服是誰模仿誰”這個問題,我們就有過很多次爭執,也有過誰也不理誰的時候。因為我們總覺得是對方的風格在照抄自己,又想做獨一無二,不甘心被抄。於是我們默默賭氣,或跟另一個人傾訴對方的“極品”之處。

但這完全不影響過一兩個星期,我們又一起相約去逛街的事實。因為我們終究會在“我的品位,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懂”這件事情上達成驕傲而自戀的共識。

好在我們倆不在一個系,成績上並沒有可比之處。有時候想到這裏,我會松一口氣。但她會跟我說:

“真希望你也是我們班的啊,我們班那麽多人,沒有一個學習態度認真的,全是胡來,我做個培養實驗,想找個好的搭档都不容易。要是你在,咱們倆一定會組成一個完美的實驗小組的!”

雖然我有點逃避跟她做比較,但該打的戰役總會來——我們考研報了同一所學校。沒有商量,幾乎是同時決定的。是名校,很難考得上。

大三的秋天,我們的“動力小組”又開始繼續了。我們輪流早起去圖書館,占兩個人的位置,面對面各自埋在一大摞專業書裏,一起迅速解決吃飯,又一起繼續看書……偶爾忙裏偷閑,我們也會像之前一樣,一人塞一個耳機,聽一會兒音樂,但誰也不敢懈怠。

我想偷懶和放棄的時候,會想象著如果她考上了,而我落榜了的“慘狀”,於是拼了命地也要早起,要看書看到眼皮打架。我不管別的,我只是不想輸給她,不想看到她嘴角總是會露出的那抹輕蔑的笑。如果那所學校是她可以到達的高度,那我一定也能。

後來,在我的工作飯局上,總有一個端著酒杯的某某某對著領導,或是所謂“伯樂”大表感謝之情:

“我得好好感謝感謝你!沒有你,就絕對沒有現在的我!”

每次聽到這句話,我總想起她。沒有她,就不會有現在的我,這是真的。但她一定會覺得這句話矯情、庸俗、不堪。她是一個始終看往目標的人,完全不會在乎眼下的到達。

“跟你有了多大成就似的,還現在的你,現在的你怎麽著了啊?你這是恭維還是埋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