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Q和女孩R 互為圍城(第4/5頁)

而R的被動離開,又是另一回事兒。閑庭信步般地踱向草原安家,和在廝殺中落敗,被驅逐到角落裏舔傷,在心境上,到底有著雲泥之別。

她被解雇後,在圈子裏徹底消失了一段時間。有時候,我會想起她。

贏了對手又輸給自己的感覺是怎樣的?她在離開之後,就算是回歸家庭,或是換個行業重新開始,在好強的她心裏,會不會有“到底意難平”的時刻呢?

再次見到R小姐,已經是第二年的夏天了。

那天下午,我約了一個獨立音樂人的采訪。在采訪前,我手上對這個音樂人的資料掌握得並不多,只知道她先是在網上走紅,然後有了一批忠實度很高的歌迷群體,就和她的朋友一起做了一間工作室。她唱片和演出的制作,包裝,營銷,合作,全是在自家的工作室完成的。

因為喜歡她的音樂,也覺得她的形象定位很準確,包裝模式也很認真用心,我當時又想深入了解一下這種行業內“小本生意”的狀態,於是就通過朋友聯系到了這位音樂人本人,約了喝下午茶。地點定在國貿三期80層的餐廳。

我和這位音樂人聊了有半個多小時了,她的經紀人才不慌不忙地趕到。居然是R。

圈子很小,在新的場合遇到故人的概率很大,所以遇到她,我並不意外。但我明顯覺察出來,她和以前不同了。雖然她穿著以前最常出現在她身上的那種不清不楚的芥末綠色,可是,她就是不一樣了。

在我習慣的那種所謂“正式采訪”中,經紀人和助理一定會比藝人要早到很久,要先確認場地,然後和媒體溝通采訪方向,再代表藝人和媒體溝通一下感情,隱藏在這些工作後面的態度,是專業而冰冷的。但這次,R的新身份——一個獨立音樂人的經紀人,讓我隱隱覺得,她已經和之前那種“公司人”的定位完全不同了。這位藝人不是那種大眾明星,作為經紀人的R並不必對營造出的完美賣相過分緊張。她和自己的藝人一看就是屬於那種家庭作坊和朋友式的聯系,她們的分工也許並沒有那麽明確,相處也要互相信任和舒服許多。

我和R打了個招呼,繼續著我的采訪。她要了一杯白水,自己慢慢喝著,以放松的姿態斜靠在沙發上,翻看著雜志,或俯瞰窗外的風景。她的話比以往少了很多,也沉靜了不少,只是偶爾在我們說話的間隙開個玩笑。

采訪完畢,我和R都不急著走。有點餓了,我們點了一份下午茶套餐,繼續坐在窗邊看CBD的風景。

我問她,這一年都幹什麽去了,感覺她有一些變化,但又說不出來具體是哪兒變了。

她低頭用金屬小勺攪開面前咖啡的泡沫:“你應該知道我被辭退的事情吧?”

“嗯……知道的。”

“那時候我是相當憤憤不平,覺得我為公司付出了那麽多,怎麽說讓我走就讓我走呢?真是太奇怪了。一直那麽快節奏的生活,突然停頓下來,說是在家照看孩子的生活也不錯,但還是覺得相當郁悶,不適應,總想著以前的事,盤算著公司和老板欠了我多少,也總在責怪自己錯過了機會,可能以後就一步錯,步步錯了。很緊張,很焦慮,有過挺長一段這樣的時期。”

“後來呢?”

“可能也就是在家待的時間長了吧,和孩子的交流也越來越多,就不太焦慮過去的事情了。徹底站在局外,用不再糾結對錯的心情回頭看一下,就覺得對和錯真的沒有那麽重要了。”

“這怎麽講呢?”

“就像以前,我和Q總是在爭,總覺得看她特別不順眼,滿腦子都在想,要怎麽壓過她,不想讓她好過。我估計她看我也好不到哪裏去。現在再想想,和她競爭,盯住她,似乎是我當時工作的很重要目的,如果沒有她,我自己的事業也不會上升得那麽快。從這個角度講,如果沒有她,我也不會是現在的我了……”

“她走了以後,我們都覺得你可能會過得更舒服一些,其實也並不是吧?”

“她走了以後,我曾經覺得再也沒有人跟我爭了,整個公司的項目都是我的天下了。現在回過頭想想,我那時候的心態確實不對,一方面特別害怕再出現像她那樣的競爭對手,極力維護著自己新建立的領地;另一方面,她留下來的幾個項目,維護起來確實沒有我之前想象得那麽簡單。她以前的團隊裏的幾個人都辭職了,客戶也流失不少,老板總拿我跟過去比……壓力很大。那時候真的一度覺得,不如回到過去。有一個確定的競爭對手的時候,可能往往是最好的狀態,因為你一旦沒有了對手,要面對的最大對手,往往就是你自己。如果你在失去對手之前,沒有做好把握自己能力的萬全準備,那個迷失的自己,真的有可能會成為自己最大的障礙,面對你的,也有可能是徹底的、無從應對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