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O 小鎮姑娘(第3/8頁)

我幫她撿起其他的塑料袋,買了我媽要的調料,離開了市場。她的媽媽還在身後用高而尖厲的聲音說著那些不怎麽好聽的詞匯和語句。

初中畢業,我考上了本市的重點高中。O小姐的父母離了婚,或許真的是“家庭環境影響了成績”,她進了一所相當普通的普通高中。

當“別人家的孩子”變得不再優秀,就不太容易出現在家長的話題裏了。我對她的高中生活沒有太多了解,偶爾見到她,只覺得她溫順如初,美麗如初,臉色始終有些蒼白,總穿著一件校服,卻越來越掩蓋不住校服下面高挑而玲瓏的身段。

高中讀完以後,我來到北京上大學,而她進入了本省的一所醫學類的大專院校,學護士專業。據說,是因為她爸那邊的一個親戚在我們那個小城的醫院當領導,她學護士,應該是直接沖著畢業後去那家醫院去的。

忘了是我上大二還是大三那年11月底的某一天,我接到我媽的電話,給我下達了一個任務。她說,O阿姨要來北京辦事,O小姐也跟著來。第二天是周末,我得抽出一天時間“陪她們母女好好逛逛”。

母命不可違。我打電話給O阿姨,記下她們住的賓館地址,一大早冒著寒風趕過去。

那天剛好趕上降溫,而她們母女倆顯然是低估了北京初冬刺骨的寒冷:兩個人都沒有穿羽絨服,O阿姨只穿了一件薄棉服,O小姐則穿了帶帽款的薄呢大衣。她倆的衣著風格一貫地如出一轍,都是沖著“素凈裏帶著些許貴氣”去的。

我們坐在她們的賓館房間裏商量著這一天該去哪裏。

一開始,O阿姨提出在一天內想要遊覽長城和故宮兩個地方,我說時間一定不夠,就算馬上出發去德勝門坐車去八達嶺,在天黑之前能從長城回來就已經很不錯了,而故宮應該是下午四點就不讓進了。

O阿姨一臉不信任,說“那要麽只去長城好了”,這個提議又被我堅決地否定了,因為她們倆穿得實在太少,就算是穿羽絨服,也不一定足以抵禦山區這個季節的寒風。

阿姨撇撇嘴:

“我們那麽遠來了,不就是想節省時間多去點地方嘛,來了北京,連個長城都沒去,就跟白來一趟似的。”

我當時也覺得自己的表現有點像在刻意找借口偷懶,就提出,我有一個同學的男朋友是學考古的,在故宮裏實習,我們應該可以以找他的名義免票進故宮,阿姨帶著點原諒似的同意了。

我們坐地鐵來到故宮,在午門門口等著那個實習的男朋友出來接我們。故宮的陰冷和“穿堂風”似乎剛剛讓她倆感覺到了北方的寒冷。

O小姐於是開始替我開解:“其實咱們沒去長城是對的,市內都已經這麽冷了,更別說山上了。”

O阿姨袖著手,皺著眉頭,在一旁不吭氣。

一陣寒風刮過,我趕快戴上了自己羽絨服的帽子,把圍巾系得緊緊的,生怕灌風。這時,我發現O小姐的大衣明明是後面帶帽子的,可她卻沒有把帽子戴上。她整個人縮成一團,頭發被大風刮得毛毛躁躁,臉也紅撲撲的,起了不少幹皮。

我覺得她一定是忘了自己的衣服是連帽的,就跟她說“你把帽子戴上唄,把圍巾系在帽子外面,這樣還能抗點風”。

O小姐緊張地看了一眼O阿姨:

“我媽的衣服是不帶帽子的,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冷。”我實在無法理解這個邏輯,脫口而出:

“……可是就算你一直不戴帽子,也不會讓她更暖和啊!”

離我們幾步遠的O阿姨好像聽見了,銳利的目光看過來,O小姐拽了我一下,像是在示意我閉嘴。

我知道,她是不想惹麻煩。

這一趟故宮遊可謂相當地不愉快。

在寒冷的季節裏,故宮的莊嚴往往帶著些肅殺之氣,比起陽光普照的時節來,要別有一番風姿。有一個新設的書畫展我很想去看,但畢竟O阿姨是客人,也是長輩,她似乎對展覽並不感興趣,所以哪裏該停,哪裏該走,我都聽她的。

可一路上,她一直在抱怨,這讓我的“聽話”顯得很委屈。

“這有什麽的啊?破破爛爛的,到底有啥好看的啊?還不如在家看電視。跑這麽遠,花好幾十塊,來看這些破房子,真是犯傻!皇帝的殿也都攔著不讓看,裏面黑咕隆咚看不清楚,啥意思嘛!”

這些充滿負能量的抱怨,讓我也忍不住心生怨氣:這麽冷的天,我不好好在有暖氣的宿舍待著過周末,出來招待你們,還得聽這些刺耳的話,真的不知道是圖什麽?想看的展覽這次沒看成,又留了念想,可這次已經麻煩了同學的男朋友,好人卡已經用完,下次肯定得自己掏錢了……

我越想越氣,就忍不住頂嘴:

“阿姨,北京是你們要來的,故宮也是咱們商量好要來的地方,天氣冷我也沒辦法,這些房子都好幾百年了,肯定沒有咱們家顯得新,皇帝住的地方被欄杆攔著,這是人家的規定,怕文物被破壞了,這誰也沒辦法。再說了,咱不也沒掏一分錢門票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