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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金發姑娘穿了一身綠色的衣服:綠鞋子、綠裙子、綠上衣——尤其讓莉拉覺得好笑的是,她像喜劇演員卓別林那樣,頭上戴了一頂綠色的圓頂硬禮帽。莉拉輕快的語氣感染到了我們,當那兩個人經過裏諾身邊時,他說了一句很難聽的話,是關於那頂硬禮帽的。這時候,帕斯卡萊停下來,用一只胳膊撐著墻壁靠在那裏笑。那姑娘和她的男伴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穿著白毛衣的小夥子轉過身來,但那個姑娘很快拉住了他的一只手臂。他甩開她的手,走了回來,對裏諾說了很多難聽話。一眨眼工夫,裏諾一拳打在了那小夥的臉上。他大喊著:“你叫我什麽?我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你叫我什麽?你聽到了嗎?帕斯卡,他叫我什麽?”

我們幾個女孩臉上的微笑馬上變成了驚恐。莉拉一下子撲過來,拉住她哥哥,因為裏諾正要用腳踢那個倒在地上的年輕人,她滿臉驚異地把哥哥拉走了。這時候,我們生命中的千萬個片段,從小時候一直到我們的十四歲,好像最後終於形成了一個清晰的畫面,讓她覺得難以置信。

我們把裏諾和帕斯卡萊推開了。這時候,那個戴禮帽的女孩把她男朋友扶了起來。莉拉那種難以置信的表情變成了一種絕望的憤怒,她把哥哥拉過來,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言語非常粗俗肮臟。她拉著哥哥的一條胳膊,威脅他,裏諾用一只手抓著她,臉上有一絲神經質的微笑。他對帕斯卡萊說:

“我妹妹以為,這裏是好玩的地方,帕斯卡,”他瞪著一雙瘋子一樣的眼睛,用方言說,“我妹妹以為……我說最好不來這裏,她一直都覺得自己什麽都懂,什麽都明白,就像通常一樣,她一定要來……”他頓了一下,喘了口氣,接著說:“你聽到這個混蛋叫我什麽了嗎?土鱉!我是土鱉?……”然後又喘了一口氣說:“我妹妹把我帶到這個地方,看人家當面叫我土鱉,現在我讓你們看看叫我土鱉的後果。”

“別激動,裏諾。”帕斯卡萊回答道。帕斯卡萊陰沉著臉,時不時警惕地看著身後。

裏諾還是很激動,但聲音小了下來,莉拉這時候徹底平靜下來了。我們停在了馬爾蒂裏廣場上,帕斯卡萊幾乎是冷冰冰地對卡梅拉說:

“你們自己回去吧。”

“我們自己?”

“是的。”

“我們不走。”

“卡門,我不想和你吵。你們走吧。”

“我們不知道怎麽走。”

“別撒謊!”

“你回去吧。”裏諾對莉拉說,他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你拿點兒錢,在路上你們可以買冰激淩吃。”

“我們一起出來,一起回去。”

裏諾失去了耐心,猛推了莉拉一把:

“你聽不聽話?我是你大哥,你應該聽我的話。趕緊走,去吧!別讓我扇你。”

我看到他真的動怒了,就拉了莉拉的一只手臂,她也明白自己冒的風險,就說:

“我要告訴爸爸。”

“說去吧,誰他媽在乎!趕緊走,起來,走吧!我都不應該給你買冰激淩的錢。”

我們忐忑地朝聖卡塔林納路走去。莉拉琢磨了一下,停了下來,說她要去找她哥哥。我們盡量想說服她和我們一起走,但無濟於事。就在我們商量的時候,我們看到有五六個小夥子,看起來身材就像我們星期天在奧沃城堡散步時看到的槳手,他們個子很高,身體很直,穿著也很好,有幾個人手上拿著棒子。他們經過教堂,快步往廣場方向走去。其中有一個就是被裏諾打臉的那個人,他的白毛衣上有血跡。

莉拉甩開我的手跑了起來,我和卡梅拉跟在她後面。我們及時趕到,看到裏諾和帕斯卡萊向後退,他倆先並肩後退到廣場中間的紀念碑那裏。那群穿著體面的青年逼近他們,用棒子打他們。我們喊救命,開始大哭,攔住路上的人,但那些棒子讓人害怕,人們都無動於衷。莉拉抓住其中一個打手的手臂,但被推倒在地。我看到帕斯卡萊被打得跪在地上,被人用腳踢,我看到裏諾用手臂擋著棒子。最後,一輛汽車停了下來,那是索拉拉兄弟的“菲亞特1100”。

馬爾切洛馬上從車上下來,先把莉拉扶了起來,莉拉大喊著讓他幫忙。他叫喊著弟弟的名字,然後就攪了進去和其他人打成一團。米凱萊從車子裏出來,他不慌不忙從後備箱裏拿出一件東西,像是一截明晃晃的鐵棍。他拿著那根鐵棍沖進了那群鬥毆的人中間,非常冷酷地掄了起來。我真希望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這種情景。裏諾和帕斯卡萊這時候站起來還手,他們開始和對手廝打。我覺得他們變得很陌生,仇恨徹底改變了他們的樣子。那些穿著體面的年輕人開始逃散。米凱萊走到帕斯卡萊跟前,後者的鼻子在流血,但他推開了米凱萊,他用白襯衣袖子抹了一下鼻子,衣袖馬上變成紅的了。馬爾切洛從地上撿起了一串鑰匙,交給了裏諾,裏諾很不自在地向他道謝。那些散開的人都充滿好奇靠近來看。我嚇傻了,動都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