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楚留香話音落下,方天至便也將余下那兩行篆字看了清楚——

“急中之急,暗器之王。”

勢如暴雨打梨花……

如果世上真有一樣暗器威能若此,那稱之為暗器之王,實在也毫不為過。

方天至瞧著那古樸精致的銀匣,心中若有所思,卻聽藺王孫道:“論及武功,家父實不及那人的萬分一二,僥幸從他手下活命,靠得就是這件暗器了。”

楚留香面色凝重地將那只銀匣拿在手中翻看,半晌嘆道:“數十年來,暴雨梨花釘不知引起多少腥風血雨,我本以為它早便遺落失傳,不料竟藏在老侯爺手中。”他將銀匣放回桌上,推問道,“據說暴雨梨花釘一旦發出,絕沒有人能夠躲得開。”

藺王孫頷首道:“不錯。家父當日忌憚那人武功絕高,是以袖中暗器藏而不發,直到他人閃至眼前,這才忽施暗算——”他頓了頓,“說來這不是光明磊落的行徑,只是家父命在旦夕,且報仇心切,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

楚留香道:“這麽說來,船上的人卷土重回,所為不光是島上舊怨,更是為了替他們城主報仇了。”他說到此處,忽覺奇怪,忍不住好奇道,“這群人乘大船登岸,頭領卻叫做城主。他們孤懸海外,難道竟獨自建起了一座城池?”

藺王孫苦笑一聲,道:“楚兄問題太多,在下一個一個解答。”他擡手向桌上的暴雨梨花釘一指,口中問,“楚兄是當世數一數二的暗器名家,適才把玩這件暗器,可瞧出有什麽不對來?”

楚留香微微一怔,不由垂首再打量。燈輝灑落在匣身上,將暗器針孔亦照得閃閃發光,他望著三排針孔,忽而心中微動,將暗器舉起對燈一瞧。這一眼看過,他臉色古怪地將暴雨梨花釘放下,望了望身旁二人。

藺王孫嘆了口氣,向方天至道:“楚兄已懂了。只是我二人在這打啞謎,實在怠慢法師了。”

方天至自打坐在這花廳之中,便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如同練了閉口禪一般,這是因為事到如今,他只需多聽多看便可,樂得從旁觀察思索。但主人如此客氣,他便也不驚不擾地微微一笑,溫雅道:“施主不必多禮,貧僧聽二位說話,著實長了不少見識。”

藺王孫悅於其風姿,便也微微一笑,拾起銀匣輕輕一撥。只聽叮地一聲細響,那銀匣後忽彈出一只小巧的針屜。方天至借光一看,卻見那被他輕放在面前的針屜中空空如也,半枚暴雨梨花釘也不見。

藺王孫面色郁郁地瞧著針屜,半晌道:“二位瞧見了。在下這暴雨梨花釘,眼下只不過是個空盒子罷了。當年家父將二十七枚銀針俱都釘在了那人身上,卻沒有將他當場打死。……他痛徹心扉,胡亂揮開家父,就這般釘著一身暗器發狂逃了。”

楚留香聽得驚心動魄,想象半晌,卻不知那城主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什麽地步。

方天至則不同。他銅皮鐵骨久了,已然麻木許多,不大覺得被暗器射有什麽了不起,見楚留香沉默不語,便接口問道:“藺施主之所以如此擔憂,是怕那位城主當年僥幸未死,回來報復?”

藺王孫道:“不錯。且依我來看,他定然沒有死。”

方天至略一思忖,亦點頭道:“施主言之有理。若他早便喪命,手下教眾為之報仇,不必等到今天。許是當年老侯爺重傷於他,使他不得不修養至今。”

藺王孫深以為然道:“大師說得極是!在下正是這樣想。不知楚兄以為如何?”

楚留香不知在考慮什麽,回神笑道:“確實很有道理。我想起來了,十八年前牽星山莊出事,老侯爺曾閉關一年不見外人,想必正是被那人一掌打傷了。”

藺王孫臉上悲色閃逝,道:“不錯。家父正是被他傷了根本,加之他對沈世伯一家上下悔愧不已,至此身體就大不好。往後幾年他日思夜想,於武道上大徹大悟,倒出了不小的名氣。可聽他老人家說,那時他的武功恐怕也遠不是那個城主的對手。他對此深以為恨,不久便郁郁去了。”

楚留香無意勾起朋友的傷心事,溫聲道:“藺兄節哀。”

藺王孫輕輕擺了擺手,勉力振作道,“無妨。至於楚兄問我,他們是否有座海上城,這我便不清楚了。在下所知之事,俱是家父生前相告,他老人家只是當日曾聽那白衣持弓人稱呼他們主子叫‘城主’。”

楚留香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後,他又問:“在下還有一事不明。當年沈家千金百日在即,莊中怎麽沒有遠道而來的賓客留宿?”

藺王孫道:“楚兄有所不知。她出生便不足月,自小十分體弱,沈世伯怕百日辦大了折她的福氣,當時便不願張揚,只請了幾位世交略作慶祝。”

楚留香聞之恍然,默默一笑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