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3頁)

今番他潛回少室山下,一則意在聯絡黨羽,統籌全局;二來便宜探聽消息,臨機決斷。因得知謝遜正囚於寺外後山之上,由少林寺三位渡字輩高僧看守,他便於今夜故意引來幾路自恃本領的高手上山交鬥,恰逢張無忌亦偷潛而來,眾人便即戰成一團。他本欲伺機渾水摸魚,卻不意被張無忌發現了行蹤,這才急忙遁下山來,與方天至碰了個照面。

再說當下。

方天至聽他出言誆騙,面上便不動聲色,口中肅然應道:“原來如此,師兄且去,張無忌便交由我來應付。”

圓真聽得方天至答復,便答稱:“有勞師弟。”話罷,二人紛紛縱起輕功,各奔其路。

身影交錯之際,山頭忽一電閃,照見萬千雨珠於二人肩背、頭臉之上迸濺飛散,圓真低眉垂目,左手卻自濕袖中陡出一掌,悄無聲息的急拍向方天至腰肋。

然而這一掌甫出,方天至卻仿若肩頭生眼,亦倏而側拍一掌,直印他肋間。二人各懷鬼胎,出招都拿捏在同一時機,兩掌恰時相擊,直似心意相通,再默契不過了。

圓真不知方天至也意欲偷襲,還以為他生性便謹慎若此,心中稍感驚訝,不由暗道了一聲可惜。

他固知方天至練成了金剛不壞神功,實為少林寺年輕一輩中當之無愧的翹楚,功力絕非等閑。但空見神僧當年又豈是謝遜所能匹敵?照舊還是要死在七傷拳下。圓意再是天縱奇才,畢竟年紀尚輕,自己著意偷襲,必能重傷於他。運氣若好,說不定將他當即掌斃於此。屆時一擊而走,不費吹灰之力,便為將來謀取掌門之位去一威脅。

眼下偷襲未成,卻也無法。

二人交手刹那,圓真只覺對方掌上霎時湧來一道渾厚精純的內力,心知傷不了他,當即便欲借力飄退,遁林而走。哪料方天至忽地左足一蹬,輕飄飄飛身躍起,更兼氣沉丹田,口中猛地綻出一道沛然長嘯,霎時聲震松雲柏海,驚飛昏鴉睡雀。而其人銜尾而來,掌勢壓撲而至,使得圓真不得不回力相抗。這一刹那功夫裏,方天至左掌又是拍來,圓真便以右掌應對,一來二去,竟至二人四掌相粘,分開不能,雙雙自空中落下地來,濺飛起滿地泥漿。

而圓真這一著力抵擋,立時又覺對方回敬的功力更深了一層。一時間,那掌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綿不盡如雪山頹崩、月卷狂潮,竟令人生出摧枯拉朽、莫能匹敵之感。終於察覺不對,圓真臉色不由驀地一變,心中既驚且惑——

好厲害的般若掌!

他練金剛不壞神功的,焉得有如此駭人的般若掌力!

要知方天至放聲長嘯,為得便是引人前來。只要拖得一時半刻,不論是張無忌趕到,還是寺中馳援而來,圓真今日必要折在此處。以他功力而言,若不與方天至纏鬥,想要走脫,自然不成問題;然則如今被方天至以般若掌力纏上,又如何能輕易走脫的了?

圓真肚裏大罵小賊奸詐,卻無奈心念微轉之間,掌力比拼已到了焦灼難分的地步。他不知方教主自帶【武學奇才】之掛,眼下已有了足足九十余年的功力,反而自覺年逾古稀,六十余年來日夜苦修不輟,功力之深湛絕非圓意小賊能比,不由心中暗道:“小賊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與我拼掌。若我全力與他放對,雖免不了元氣大傷,但他功力未逮,縱使年輕氣血旺盛,怕也支撐不了幾時。為今之計,也只有將這小賊耗死才好。”心思一定,便即運足十成功力,只等方天至內力枯竭而斃。

二人四掌對接,周身內勁滿布、氣盈無缺之下,頭頂百匯之處俱都蒸升起一股凝而不散的細白氣箭。若有外人在此,當見淒風冷雨之中,兩個灰袍和尚恰如木塑石像般寂然抵掌而立,幾乎達至神遊物外、不縈外相的境界。

過了不知幾許,倏而之間,方天至忽感掌上內勁猶如河川入海,再無窒礙,他睜目一看,只見雷雨之中,圓真默無聲息,已然伸掌而逝。

方天至緩緩收回氣力站定,而圓真仍舊頭臉微低,舒眉垂目,仿佛猶自沉浸在無生死、無人我的境界中。他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

話音未落,山腰上忽而又竄下一人,方天至若有所感一望,只見來人正是張無忌。他遠遠望見圓真身影,登時切齒怒喝道:“成昆狗賊!”

方天至道:“張施主,別來無恙!”又道,“這人已被我掌斃了。”

張無忌愕然一愣,這才瞧清方天至面目,心中一喜又是一驚,口中復問:“甚麽?死了?”當即不顧其他,幾步閃至近前,見圓真一動不動站在雨中,便擡手試他鼻息,復又探其脈搏,末了才相信他真個死了。

張無忌呆立雨中,心中一時百感交集,瞧見圓真面目又即生出怨憤,欲要擡掌劈落,卻又想道,如今他已死了,我自然能將他劈成個七八塊來泄恨,但又是何必呢?這麽一想,忽而又悲從中來,思及義父謝遜數十年忍受的非人煎熬,不由兩眼一酸,落下淚來。所幸天降暴雨,雨水落了滿臉,卻也瞧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