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黃衫劍客聽聞這話,登時兩眉一豎,冷笑道:“少林寺的高僧,還學會翻墻聽壁腳了不成?”

方教主這事辦的理虧,是以也不辯解,幹脆老老實實的兩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貧僧偶遇元兵繳船,見其於水邊安營紮寨,心中生疑,打探一番後聽說貴幫有難,便趕來相助。小說 初來乍到,不知深淺,是以悄然上山。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黃衫劍客道:“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又是不是少林寺的人?便是了,誰又知與韃子有沒有暗通款曲?你速速下山去,否則休怪長劍無眼!”

這時,陳幫主才緩緩張口道:“師弟,不得無禮。”又向方天至拱了拱手,“少林高僧登門,本應掃榻相迎,悉心招待,然而敝派如今危如累卵,命在旦夕之間,萬萬不可連累了貴客——”

方天至知他說得客氣,卻也是委婉推辭的意思,便先笑著道:“貧僧失禮在先,不怪諸位英雄不信。既如此,不如先下了投名狀來。貧僧欲助諸位突圍,亦不過仰賴微末武力罷了,如今便往元營中一探,回來再與諸位通報消息。”

陳幫主心中先道,哪裏來的年輕和尚,不過二十余歲模樣,口氣恁大。莫不以為韃子兵營想進便進,想出便出?打探消息又能如何,二三千人圍著山,消息管屁用了?他心中雖不耐,但城府深沉,便欲婉言相勸:“大師好意,在下心領——”但他話音未落,便見窗邊那僧人微微一笑,一陣晚風吹過樹影,他亦如影子般倏而不見了。

沒人瞧見他如何走的,只聽他遺留下的一縷聲音道:“貧僧去去便回。”

這一下非同小可,比適才還叫人震驚難言。廳上這七八人,從未有一個見識過如此厲害的輕功,若非親眼得見,恐怕還要以為是精怪一流。陳幫主驚疑不定,片刻後反而心下稍安,暗自思忖道,這和尚若心懷歹意,只怕廳上的人都逃不了他的毒手,還哪裏須使甚麽詭計?恐怕來人真是少林寺的和尚也說不準。這樣想罷,他先叫心腹來將廳上的屍首收拾了,又客客氣氣的請雲山派的喬朋去廂房休息。

但喬朋卻忽而道:“那和尚只說去去就回,咱們不妨在這等他一等?實不相瞞,便是回去歇息了,喬某只怕也是輾轉反側啊!”

陳幫主面無異色,略作思慮便點點頭道:“喬兄弟所言有理,那就這麽辦罷。”

卻說方天至運起輕功,一道灰影般淌過山間漆黑的林子,不多時便潛回了元兵營地附近。軍營排兵列陣、巡邏守衛的本領,比山野武夫要強甚許多,其森嚴有序之處,絕非追風幫眾可比擬。但方天至畢竟是潛入而來,無意要光明正大的打進去,他輕功造詣極深,行事又十分謹慎,是以任這守衛再如何嚴密,也未能發現他的行蹤,叫他尋機一路摸了進去。

繞開兩隊巡邏士兵後,方天至於燈火隱蔽處站定,四下一望,心知大約已來到整個軍營的腹地。離此不遠,正立著一座裝飾鮮妍的高闊大帳,約莫五六隊守衛正於附近往來巡邏,將它擁簇在中央,仿佛裏頭有甚麽大人物一般。

方教主暗中觀察了片刻,大約算了算守衛的視野盲區和時間差,仗著絕頂輕功,如一道鬼魅般飄到那大帳外頭,無聲掀簾而入。

他甫一進到帳裏,一片輝煌燈火便鋪面照來,漆架和穹頂上亮著數不清的燭盞紗籠,將這裏映得如同白晝一般。方天至鎮定自若的站在帳簾內側,迎面先見到一副寬大的玉石屏風,羊脂流水伴著翡翠山峰,極盡奢華的托在烏檀架子上,把帳子隔成裏外兩間。外間無人,只擺著些用料名貴的器具,是以一時半刻竟沒人發覺方教主闖了進來。

方天至正自打量,卻聽裏間忽而有人道:“霍爾洛叔叔,收繳民船的事已交代下去了麽?”

這聲音乍一入耳,便是萬般清脆婉轉,仿佛春鶯嚦澗,又如月下琴鳴,方教主不由微微一愣,蓋因這竟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一個男子則答她:“都聽郡主安排,已吩咐妥當。”

那少女先說好,又和聲細語的笑道:“家父常在口邊提及霍爾洛叔叔,說您勇猛無當,又能謀而後動,是他麾下數一數二的大將。這幾日來,敏敏眼見為實,心中真是佩服不已。”

方教主聽這二人談話,心裏則想,原來這少女身份如此貴重,竟是朝廷郡主。

名字仿佛是叫做敏敏。

那名叫霍爾洛的男子亦笑道:“郡主小小年紀,奇謀叠出,才是巾幗不讓須眉,讓霍爾洛見識了!”

少女道:“小打小鬧,何值一提。我從小喜愛習武,有志替朝廷一統江湖,全賴家父寵溺,才有今日小試牛刀的機會。鏟除幾個不入流的小幫派,只當替霍爾洛叔叔拔除癬疥之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