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口味

賀雲舒第一次見方洲,驚為天人。

自此後,那些言情也不太看得下去。

書店老板問她,“怎麽不幫我看店了?”

她回,“我幫著盯著對面車場啊,要是他們老板來了,我馬上通風報信,大家一起去堵人。”

車場和小區之間的協調相當麻煩,當地社區和派出所也有參加,但是根本沒定出章程來。小區人不願意經常斷水斷電,車場老板更不樂意做無限賠償的冤大頭,爭執不下就卡住了。

賀雲舒自告奮勇,當個通風報信的小跟班,盯梢。

其實,主要是為了看方洲。她只當他是車場的司機學徒,或者幫工打雜,或者開大卡的。畢竟十七八歲的少年,大熱天也穿個破爛夾克衫,天天開不同的車來,那些面包車,越野車,跑車就算了,偶爾還開重卡。什麽人開重卡?當然是賣勞力的。

賀雲舒這麽以為,再看他就更覺得帥氣了,連帶他不同款式的襯衫和套頭T恤,沾了機油和油彩的牛仔褲都帥得不行了。

書店老板不知她的小心思,就問,“你知道誰是老板嗎?”

“開最好車那個一定是,對不對?”

書店老板就搖頭,指著將車停在車場門口,然後爬上爬下的那個少年道,“那個,就是老板兒子。”

賀雲舒眨了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板緊跟著抱怨,“毛都沒長齊的小夥子,天天開車到處噪。白天招搖過市,晚上一陣陣地嗚嗚聲,吵得人睡不著。”

小區靠大路,除了日常被進出的大車吵,還要被半夜飆車的不良少年吵。賀雲舒熬夜看,經常半夜十二點被尖銳的引擎聲破壞想象,很嫌棄過一陣子。沒想到,居然是方洲?所以,有錢人家的兒子,也開重卡?在她有限的認識裏,有錢人家的兒子應該是白皙柔弱嬌嫩張揚且不可一世的,方洲的張揚和不可一世符合,但卻分明健康耐操□□得很。

原本的好感,又被那種奇妙的反差魅力給加強了,她更覺得方洲無一處不好了。連家中父母抱怨車場老板只顧掙錢,不顧社區人死活的怨言,都不太能進她耳了。

“媽,聽說那家的老板,姓方的啊?”賀雲舒打探消息。

“是。”母親給她盛飯,“生意做得蠻大的,這邊的車場管著咱們整個市場大車的進出,不去他家掛個號的都不好做生意。聽說南邊還有個汽運站,往好幾個城去的線都是他家包的。財大氣粗,不講道理,搞得咱們做飯都沒水用,還是不是人了啊?”

不是人的方家被鬧了大半個月,終於拿定主意要和小區談了。

談判那一天,賀雲舒起得早,人群裏擠了個頭排的位置。剛站好,就見方洲換了一身正經衣裳,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樣,跟社區和派出所來的人說話,完全沒了平時的流氓氣。她看得直瞪眼,懷疑他換了個殼子。然等後面的居民到,他挨個打招呼,清出主事的人,開始一個個對需求和解決方案。

十五歲的賀雲舒,以為那時候的方洲二十好幾歲。她低頭看看自己還沒發育完全的身板,簡直辜負時光。

她告訴同小區的同齡好友莊勤,“我喜歡上一個人。”

莊勤沉迷中,萬事不理,敷衍道,“誰啊?長得帥不帥?哪個學校的?”

“帥。”做夢被他壓在墻壁上亂親,看見他半張臉就臉紅心跳得要死。他說話的時候動個喉結,她就跟著吞口水。他開著大車到處晃蕩,她就覺得他是闖蕩江湖的浪子,想跟上去浪跡天涯。

“追。”

“追不上。”賀雲舒嘆口氣。那樣人家裏的孩子,怎麽可能跟她談戀愛?要是個大車司機家庭出生的,她還能湊上去聊個天,混著當熟人,偷偷摸摸談戀愛;可他是有錢人家的,指不定就要翻個白眼,然後像那天嘲笑她一樣,叫她滾開。

賀雲舒畢竟少女初戀,患得患失。

於是,她就抱著矛盾的心情,守在小區門口等方洲開車呼嘯來去,仿佛一景。

九月開學,母親收拾東西送她住校。自然千萬交待好好學生,不要搞早戀,等上了大學後,什麽好男人沒有?

她無精打采地答應著,學著沒滋沒味的習,聽莊勤和同學討論哪個男生長得高長得帥,哪個班的誰又是籃球好手。

開學一個周,新生集會,老師說會請本校優秀畢業生演講。

賀雲舒腹誹,只怕又是個呆頭呆腦的書呆子,有什麽好聽的?她垂著頭,玩弄一張白紙,想讓時間過得快一點兒。可身邊卻開始騷動起來,越來越大的歡呼聲,還有女同學嘰嘰喳喳的鬧。

講台上的話筒被挪動,廣播裏發出噪音。

一個年輕的,溫文爾雅的聲音。

“我是方洲——”

賀雲舒做夢一樣擡頭,看見陽光下一身西裝校服的人。他規規矩矩地,全身包裹在線條筆挺的衣服裏,連眼神也變得馴服了許多。